阅读杜威：教育名著中的思想发展轨迹及特点
摘 要：美国教育大师杜威在其学术人生中撰著了众多教育论著。从这些教育名著中，既可以看到杜威实用主义教育思想的主题范围，又可以看到杜威实用主义教育思想的发展轨迹。尽管杜威教育名著因出版时间、出版背景、著作篇幅、学术声誉、评价文章各不相同而表现出差异性，但它们在学术价值、观点新颖、世界影响上表现出共同性。无疑，若要感悟杜威的学术人生，就要阅读杜威教育名著;若要理解实用主义教育思想，那更要阅读杜威教育名著。
关键词：杜威;教育名著;阅读;思想发展;轨迹;特点
中图分类号：G51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7615（2021）04-0008-09
DOI：10.15958/j.cnki.jywhlt.2021.04.002
美国教育家约翰·杜威（John Dewey，1859—1952）在其学术中始终不渝地对现代教育进行探索，并在理论和实践紧密结合的基础上构建了实用主义教育思想体系。作为西方教育大师，他的哲学和教育思想不仅在美国，而且在世界上许多国家产生了广泛而深刻的影响。美国杜威研究知名学者、南伊利诺伊大学卡邦代尔分校杜威研究中心主任希克曼（Larry A.Hickman）教授在其《阅读杜威：为后现代做的阐释》（Reading Dewey：Interpretation for a Postmodern Generation，1998）一书的“导言”中指出：“约翰·杜威在他活着时被称为‘美国的哲学家，他现在被普遍地认为是20世纪有影响的思想家之一。比起与他同时代的伟大思想家马丁·海德格尔和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他的重要成果所涉及的范围更为宽广，并且他还提前几十年预见了他们的一些最敏锐的洞见。杜威对于哲学、心理学和教育学的突破性贡献仍在继续激励着这些领域的前沿研究。”[1]
杜威一生始终在勤奋工作，直到1952年6月1日去世前几个月，他还在那架旧的打字机前工作，因而，在哲学、伦理学、逻辑学、教育学、心理学、美学等领域撰写了很多论著，从1899年到1929年间，差不多两年就出版一本在学界具有影响力的著作。从对《杜威全集》37卷和补遗卷的统计来看，其中包括了40本著作、538篇论文、112篇书评、147篇杂记等，以及在他的同事、美国著名教育家孟禄（Paul Monroe）主编的五卷本《教育百科全书》（A Cyclopedia of Education，1911—1913）中撰写了96条词目。美国哲学家、萨拉·劳伦斯学院前院长哈罗德·泰勒（Harold Tayler）在当代知名杜威研究学者乔治·戴克威曾（George Dykhuizen）的《约翰·杜威的生平与精神》（The Life and Mind of John Dewey）一书的“序言”中写道：“正因为如此勤奋地写作，杜威才能有40本著作、700多篇文章，其不仅涉及的主题那样的广泛，而且具有那样的洞察力，因而获得了整个知识界甚至包括那些批评者的尊重和钦佩。”[2]此外，杜威还有数以千计的书信，也阐述了他的教育活动和教育思想。
就教育领域来说，在形成具有特色的实用主义教育思想的过程中，即在一个既注重教育实践又注重教育理论的过程中，杜威撰写出版了很多教育论著。根据杜威著作目录的统计，其中有教育（包括心理学）著作28本，论文363篇[3]。具体来讲，既有他的早期教育著作，如《我的教育信条》（1897）、《学校与社会》（1899）、《教育学讲座》（1901—1902）、《儿童与课程》（1902）等;也有他的中期教育著作，如《教育中的道德原理》（1909）、《教育中的兴趣与努力》（1913）、《明日之学校》（1915）、《民主主义与教育》（1916）、《教育哲学》（1920）等;还有他的晚期教育著作，如《教育科学的资源》（1920）、《创造与批判》（1930）、《我们如何思维——再论反思性思维与教育过程的关系》（1933）、《经验与教育》（1938）等。
尽管杜威教育著作因出版时间、出版背景、篇幅长短、学术声誉、评价文章各不相同而表现出差异性，但在学术价值、观点新颖、世界影响上却表现出共同性。
一、以实验学校为基础的早期教育著作
在杜威的早期教育著作中，第一篇教育论文是发表在《大学》杂志第208期（1885年9月19日）上的《妇女健康与高等教育》（The Health of Women and High Education），但使杜威教育著作引起教育学界极大关注的是1897年发表的《我的教育信条》（My Pedagogic Creed）。这篇论文是他在创办芝加哥大学初等学校后的第二年发表的。尽管字数只有6100多字，但却是杜威实用主义教育思想的一个纲领性阐述，不仅清晰而简要地阐释了他对教育的信仰，而且是他后来教育实践和理论研究的引领。可以说，杜威此后发表和出版的教育论著，实际上就是对他自己教育信仰的不断拓展和深入阐释。
对于杜威来说，1895—1898年是他的学术成就和认可度迅速攀升的一个时期。杜威的其他早期教育著作，如《学校与社会》《教育学讲座》《儿童与课程》等，甚至他的中期教育著作《民主主义与教育》，都是直接以自己1896年创办芝加哥大学初等学校（1902年后通称“杜威学校”）为基础而撰写的。当然，在杜威早期教育著作中，1899年出版的《学校与社会》是最重要的一本著作。
1.《学校与社会》
《学校与社会》（The School and Society）是杜威1899年4月在芝加哥大学初等学校举办的三次系列讲座的讲演集，以回答人们（包括学生家长）对他夫妇三年前创办的那所实验学校的批评。就其内容来讲，主要论述了“学校与社会和儿童”“基于心理学的初等学校”“对福禄培尔教育原理的论述”“初等学校的历史教学”“芝加哥大学初等学校的早期发展”等五个方面。杜威认为，这本教育著作作为芝加哥大学初等学校教育实验的一个成果，在当时美国教育变革中是有影响力的。在某种意义上，该书是杜威后来《民主主义与教育》等大部头教育著作的先声。早在杜威1928年访问苏联期间，时任苏联国家学术委员会教科部主任、科学教育学科研所副所长的卡拉什尼科夫（А.Г.Калашников）曾给杜威寄送了他主编的三卷本《苏联教育百科全书》中已出版的前两卷，并在上面题词：“您的著作，尤其是《学校与社会》和《学校与儿童》[4]对俄罗斯教育学的发展产生了巨大的影响。”[5]当代美国著名杜威研究学者戴克威曾教授对杜威的《學校与社会》一书作了这样的评论：“这本书采用一种简单的和易理解的语调，几乎立即就成为了一本畅销书。……除了把杜威的教育思想传播给更多的公众，《学校与社会》一书也使芝加哥大学初等学校得到了全国教育者的关注。”[6]98美国记者珍妮·梅里尔（Jenny B.Merrill）在《初级幼儿园杂志》第26期（1914年）上发表的一篇题为《在儿童研究联合会上的演讲》的报道中写道，杜威博士“所著的《学校与社会》是我们伟大的教育经典，是每个教师书架上必备的书籍”[7]。
2.《教育学讲座》
《教育学讲座》（Educational Lectures）是杜威于1901年6月17—21日在美国的杨伯翰学院暑期学校所作的系列讲演，1914年由杨伯翰学院结集出版。在这本教育著作中，他对心理学在教育上的应用作了具体的论述，揭示了心理学和教育之间的关系。就其内容来讲，主要论述了“教育的社会性与课程的社会价值”“心理学原理与儿童的学习”“幼儿期的发展与童年期的发展”“形成性格的三个因素”等四个方面。在1901年刊载杜威第一次讲演的《白与蓝》杂志第5卷第2期上，就有一个题为《杜威博士：当今的心理》（Dr.Dewey，the Psychologist of Today）的声明，其中写道;“对于现代教育者，杜威博士的思想中有一页比以往思想家们的典籍更有价值。……这些演讲从这一期开始刊载。我们从中感到，我们正在订阅者面前摆出一些书本上找不到的东西——一些新鲜的东西，出自我们当中一位最伟大者的心灵。”[8]506
3.《儿童与课程》
《儿童与课程》（The Child and the Curriculum）也是直接以芝加哥大学实验学校为基础而撰写的另一本重要教育著作。面对课程教材领域的传统教育学派（旧教育）强调课程教材的学科一端和现代教育学派（新教育）强调课程教材的儿童一端，杜威在这本教育著作中对他的课程教材思想进行了专门的论述。他认为，上述两个学派都存在着一种共同的偏见，即把课程教材的逻辑程序和课程教材的心理程序完全对立起来，也就是说把课程教材与儿童完全对立起来。就其内容来讲，主要论述了“儿童的生活和儿童的世界”“儿童与课程上的两派教育理论”“必须摆脱旧教育的一些偏见”“课程教材上的弊病和课程教材心理化的障碍”等四个方面。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杜威所强调的“课程教材心理化”，实际上吹响了当代课程改革的号角。美国哲学家和教育家胡克（Sideny Hook）在《杜威全集》中期著作第2卷的“导言”中，就肯定了《儿童与课程》一书具有當代性影响：“虽然杜威在《儿童与课程》一书中的语言反映的是[19和20]世纪之交的学术用语和日常用语，但其所表达的观念尤其是关于课程中组织化教材的必要性或不可或缺性，对于当前的讨论仍然有很大的意义。”[9]
二、逐步走向理论体系的中期教育著作
在杜威的中期教育著作中，比较重要的是《教育中的道德原理》《教育中的兴趣与努力》《明日之学校》《民主主义与教育》《教育哲学》等。其中，1916年出版的《民主主义与教育》具有最重要的学术地位，因为它是一本最系统的综合性阐述杜威实用主义教育思想的著作。
1.《教育中的道德原理》
《教育中的道德原理》（Moral Principles in Education）是杜威所有教育著作中专门论述道德和道德教育的一本重要著作。1897年，他在《全国赫尔巴特学会第三年鉴》上发表了《构成教育基础的伦理原理》（Ethical Principles Underlying Education）这篇论文，而《教育中的道德原理》一书就是在它的基础上对道德和道德教育的一个更为详细的阐述。杜威认为，《教育中的道德原理》是根据他先前发表的《构成教育基础的伦理原理》而自由提取出来的。但是，他对《构成教育基础的伦理原理》的内容，修改和重新安排了一部分，删除了一部分，重新撰写了一部分。就其内容来说，主要论述了“学校的道德目的”“学校中的道德训练”“学科的社会性质”“道德教育的心理学方面”等四个方面。由于杜威的这本著作在道德和道德教育方面阐述了许多具有首创性的观点，并显示出它的现代意义，因此，1909年出版后就受到众多教育学者的关注，不仅受到评论者们的一致赞扬，而且立即被公认为一个清楚的重要宣言。例如，美国教育学者卡尔·西肖尔（Carl Seashore）在《教育心理学杂志》1910年第1期上作了这样一个简要的分析：“这本有说服力而又合理的小册子的论证……是对与学校中的道德相关的心理学、伦理学和社会学的一个阐明。”[10]
2.《教育中的兴趣与努力》
《教育中的兴趣与努力》（Interest and Effort in Education）是杜威所有教育著作中专门论述兴趣和努力之间关系的一本重要著作。从主题和内容来看，它可以看作是1896年的《与意志训练有关的兴趣》（Interest as Related to Training of the Will）和1897年的《努力的心理学》（The Psychology of Effort）的合并修订版。就其内容来说，主要论述了“兴趣对努力的教育诉讼”“兴趣心理学与教育性兴趣的类型”“努力、思维和动机”“兴趣观念对教育理论的贡献”等四个方面。对于《教育中的兴趣努力》一书，美国克莱蒙特学院研究生院哲学教授拉尔夫·罗斯（Ralph Ross）指出：“这本书是对杜威思想的直陈和阐明，其论述没有偏移、离题或犹豫。它就像由绳子所绕成的一个绳球，只有当这个绳球被解开之后，我们才能看到一条完整的直线。读者在完全理解这篇经过详细论证的文章之后，一定会感到特别的满足。因为这篇文章的论点非常有力，其中没有任何试探性的东西。行文也充满了自信的措辞……”[11]。
3.《明日之学校》
《明日之学校》（Schools of Tomorrow）是杜威与他的女儿伊夫琳·杜威（Evelyn Dewey）合著的一本对当时美国一些进步学校情况进行详实描述的教育著作，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一本有关进步教育运动初期的进步学校实验的案例集。应该说，没有其他书籍比《明日之学校》一书更雄辩地证明了进步教育运动初期的丰富性和多样性。这是杜威应纽约达顿出版公司的“Schools of Tomorrow”（明日之学校）这一主题约请而撰写的。但在有的学者看来，这本书的书名可以换成《今天的学校》。在《明日之学校》的最后一章，杜威这样指出，在这本书中“选择这些已被描述的学校，并不是因为我们坚信它们代表了目前这个国家正在进行的所有最出色的改革，而只是因为它们说明了当前教育的一般趋势，并且因为它们几乎完全是几种不同类型的学校的代表。……我们关心的是教育中更为根本的改革，和唤醒学校认识它们的工作应该是为儿童将要在世界上过的生活作准备这样一个事实”[12]378。就其内容来说，主要论述了“教育与自然生长”“课程”“自由与个性”“学校与社会”“工业教育”“民主主义与教育”等六个方面。《明日之学校》一书1915年出版后，持续畅销。美国教育学者拜尔（T.P.Beyer）在《日晷》杂志第59期（1915年）上这样写道：“作者用明白易懂、一以贯之的理论来表现并汇集具体事情，学问成熟，逻辑严密，颇为合理，技艺高超，使《明日之学校》成为一个极其重要的贡献。”[13]386-387还值得注意的是，《明日之学校》一书的最后一章有一个重要的标题“民主主义与教育”（Democracy and Education），也许这并不是偶然的。美国哲学家胡克指出，对于民主与教育问题的观点，“《明日之学校》只是简单地勾勒出一个纲要。杜威用更加系统的方式提出了教育理论，不过，这些理论的哲学基础则在他后来出版的《民主主义与教育》时才得以亮相。”[13]导言21
4.《民主主义与教育》
《民主主义与教育》（Democracy and Education）标志着杜威实用主义教育思想体系的确立。其副题为“教育哲学导论”（An Introduction to the Philosophy of Education）。这是杜威整个学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本教育著作，既是他的实用主义教育思想最系统的综合性阐述，也是他的教育著作中篇幅最长、字数最多、学术地位最重要、学术影响最广泛的。从1911年7月与美国麦克米兰出版公司签署合同到1916年正式问世，杜威撰写该书前后经历了四五年时间。早在密歇根大学期间，杜威承担了走访全州中学调查其教育质量的任务，这件事情第一次使他决定要研究“民主与教育”这个具有普遍意义的问题。后来，在1899年他也有了撰写教育哲学方面著作的想法萌芽，在给纽约麦克米兰公司编辑的信中曾提及他自己真心希望有关教育哲学的讲课手稿能作为著作出版1899年1月5日，杜威写给Macmilun Company的信中提及此事。。在1905年到哥伦比亚大学任教后的那一段时期，杜威就在为“民主主义与教育”这一主题进行最完备的论述作准备，这种准备无疑包括了他在该书之前出版的《学校与社会》《儿童与课程》《实用主义对教育的影响》《教育中的道德原理》《教育中的兴趣与努力》等著作，也包括了他为孟禄主编的《教育百科全书》撰写“教育哲学”等词目。实际上，杜威从1911年就开始写作《民主主义与教育》。在该书十分简短的“序言”中，杜威这样写道：“本书所阐明的哲学，把民主主义的发展和科学上的实验方法、生物学上的进化论思想以及工业的改造联系起来，旨在指出这些发展所表明的教材和教育方法变革。”[14]序1就其内容来说，主要论述了“教育性质”“教育目的”“教育过程”“教育价值”“教育哲学”等五个方面。作为现代教育理论方面的一本经典著作，《民主主义与教育》出版后在國内外教育界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学术影响。澳大利亚新英格兰大学教授鲍温（James Bowen）在三卷本《西方教育史》（A History of Western Education）的第三卷中强调：“《民主主义与教育》是一本篇幅很长的、综合的、内容丰富、庞大的著作，是提供给教师的，一直继续到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期才完成。没有其他的著作，像它那样对美国教育产生那么广泛的影响。……尽管《民主主义与教育》一书的枯燥的文体和分析的方法，但它是一个新的时代的一个振奋人心的宣言。……《民主主义与教育》试图对那个似乎有点难以回答的问题，即年轻人在那种环境下如何成为民主社会的一个参与的、创造的成员问题提供一个答案。”[15]概括起来，《民主主义与教育》在学术影响上不仅达到了教育经典著作的地位，而且确立了新的教育哲学的基础，还成为产生世界性影响的著作。
5.《教育哲学》
《教育哲学》（ThePhilosophy of Education）是杜威1919年访问中国后在北平教育部所作的以“教育哲学”为主题的系列讲演。1920年6月，其被收入作为“北京晨报社丛书”的《杜威五大讲演》出版。这是一本在教育上具有重要学术价值且在近代中国教育界产生很大影响的著作。就其内容来说，主要论述了“教育及教育哲学的重要”“教育的三个要点”“科学发展进步在教育上的影响”“学制的组织”“职业教育”“道德教育”六个方面。《教育哲学》出版后直至现在还不时地被重印，众多教育学者和学校教师可以从中寻觅杜威的教育智慧。1973年，《教育哲学》被收入由美国夏威夷大学教授克洛普顿（R.W.Clopton）和我国香港新亚学院教授吴俊升（Tsuin-chen Ou）共同编译的《约翰·杜威在中国的讲演，1919—1920》（John Dewey Lectures in China，1919—1920）一书中，作为该书的第二部分[16]，由中文重新翻译成英文。应该说，这不仅使得美国及其他西方国家教育学者有机会了解杜威所作的题为“教育哲学”的讲演，而且在某种意义上表明了杜威的《教育哲学》在学术上的重要价值。
三、不断反思趋于成熟的晚期教育著作
在杜威的晚期教育著作中，比较重要的是《教育科学的资源》《创造与批判》《我们如何思维——再论反思性思维与教学的关系》《经验与教育》等。当然，在杜威中期教育著作中，最重要的是《我们如何思维——再论反思性思维与教育过程的关系》和《经验与教育》
1.《教育科学的资源》
《教育科学的资源》（Sources of A Science of Education）是杜威对教育科学的主题以及教育科学的本质进行专门论述的一本教育著作。就其内容来说，主要论述了“教育是什么”“教育科学是什么”“教育科学的资源是什么”“教育是一种包括科学本身的活动”等四个方面。因此，针对“教育是一门科学吗？”以及“它如何进行？它的功能是什么？”这些问题，杜威进行了很好的阐述。美国纽约州立大学哲学教授库尔茨（Paul Kurtz）在《杜威全集》晚期著作第5卷的“导言”中指出：“杜威说，……教育科学的作用在于为教育者提供思想工具。……教育科学是教育的中介工具，而非相反。……当然，教育实践者与教育科学研究者之间存在着必不可少的交流。”[17]对于《教育科学的资源》一书在教育科学上的重要价值，美国罗特格斯大学荣誉教授丹尼尔·坦纳（Daniel Tanner）这样指出：“就教育研究的指导和方向而言，《教育科学的资源》一书被证明是非常有预见性的，是教育研究和教育实践之间的必要的联结。”[18]俄罗斯教育学者科尔涅托夫（Г.Б.Корнетов）对杜威的《教育科学的资源》一书的核心思想进行了评论，在他的《约翰·杜威的进步教育学》（2007）一书中指出：“杜威在《教育科学的资源》中强调教育学的跨学科性质，认为应该依靠所有学科知识来解决教育问题。”[19]
2.《创造与批判》
《创造与批判》（Construction and Criticism）是杜威于1930年2月在哥伦比亚大学艺术和科学学院所作的一次讲演。此时，杜威应聘到哥伦比亚大学哲学系和师范学院任教工作已有25年时间。在这个1/4的世纪中，在充满激励氛围以及批判和创造精神的哥伦比亚大学校园中，杜威本人在理论上显然得到了极大的发展和提升。无论在哲学方面还是教育方面，他都正处于创造力和影响力的巅峰。就其内容来说，主要论述了“创造是新的独特的发现”“批判是对价值的辨别判断”“创造和批判两者是一对伙伴”三个方面。在某种意义上，《创造与批判》正是杜威本人此时心声的真实反映。他的整个学术人生充分表明，他是一位具有创造与批判精神的哲学家和教育家，在形成很多具有首创性的教育观点的过程中，还注意对教育史上不同时期许多教育家的理论进行批判性分析。
3.《我们如何思维——再论反思性思维与教育过程的关系》
《我们如何思维——再论反思性思维与教育过程的关系》（How We Think，A Restatement of Relation of Reflective Thinking to the Educative Process）是杜威1910年出版的《我们如何思维》的修订版，“再论反思性思维与教育过程的关系”这一副题是新加的。在杜威的所有教育著作中，这是一本专门论述思维及思维训练问题的著作。相比1910年版，1933年修订版在内容上进行了大幅度修改或重写。在《我们如何思维》1933年修订版第一部分第一章的一开始，杜威就明确指出：“那些懂得什么是较好的思维方式，并且知道为什么这些思维方式比较好的人，只要他愿意的话，他就可以改变个人的思维方式，从而使思维变得更有成效。”[20]就其内容来说，主要论述了“思维训练的问题”“逻辑的探讨”“思维的训练”三个方面。确实，在《我们如何思维》的1933年修订版中，杜威对“什么是思维”“反思性思维的过程”“学校情境与思维训练”诸多问题进行了清晰而深刻的阐述。当代美国著名杜威研究学者戴克威曾教授对该书作了这样的评论：“其最初的设想是给教师提供一种帮助，因而采用一种简单的和非技术的风格来写，全部使用来自教室里的和日常经验的例证。这本书的根本信念就是：如果儿童去学习的话，那就要教他去思考，因为学习过程就是思维过程。《我们如何思维》几乎直接就成为了教育文献中的经典，对教育实践产生了巨大的影响……”[6]139此外，《星期六文学评论》第9卷（1933年7月1日）的评论更为直白：《我们如何思维》1933年修订版“这本书本身为教育改革运动作出了贡献”[21]。
4.《经验与教育》
《经验与教育》（Experience and Education）是杜威对当时教育领域存在的“传统教育”和“进步教育”之间的论争进行简要而深刻阐述的一本教育著作。面对来自“传统”和“进步”两方面的批评与误解，他在进一步思考一个根本问题：“究竟什么东西才有资格配得上‘教育这一名称”。杜威是应国际教育荣誉学会执行委员会的要求，在他的讲演中谈论了教育理论上一些有争议的问题。其结果是，在《民主主义与教育》出版22年后，杜威于1938年又出版了《经验与教育》一书。这是杜威学术人生中最后一本较大篇幅的教育著作。显然，这是他根据进步学校的实践经验以及他的教育理论所受到的批评和误解，对他自己的教育思想进行的一次重新阐述。在《经验与教育》一书“前言”的最后，杜威这样写道：“本书试图引起对教育问题更广泛的、更深刻的关注，从而提出更适当的解决这些问题的参照标准，这就是本书的价值之所在。”[22]当代美国教育史学家克雷明（L.A.Cremin）在其《学校的变革》（The Transformation of the School）中强调指出，《经验与教育》“这本书实际上是杜威各方面教育观点的重申，而这些教育观点是他20多年来在被批评、歪曲和误解的过程中形成的”[23]。就其内容来说，主要论述了传统教育与进步教育的对立、经验的理论、社会控制与个人自由、教育目的的意义和进步学校的教材组织、经验——教育的方法和目标等五个方面。与杜威的其他教育著作相比，尽管《经验与教育》是简要的，但这本著作无疑是对教育哲学的一个重要贡献，也是对分成两个理论学派的美国教育趋于统一提供了一种清楚而确定的指导。在某种意义上，《经验与教育》一书是20世纪所公认的最重要的教育理论家对教育问题的最简要的阐述，是对“教育”这一主题的最简明的和最易读的扩展性论述。它不仅对“传统教育”和“进步教育”两者进行了很好的分析，而且对每一种教育的基本弱点或缺陷都进行了论述。因此，国际教育荣誉学会出版物编辑霍尔-奎斯特（Alfred L.Hall-Quest）在《经验与教育》1938年版的“编者前言”中就指出：杜威坚持认为，无论旧教育还是新教育，都不能满足需要。两者都对教育有错误的理解，因为它们都没有运用精心阐述的经验哲学的原则[24]。当代美国著名杜威研究学者戴克威曾教授对《经验与教育》一书也作了这样的评论：“《经验与教育》是杜威在20世纪三十年代一本最重要的教育著作，提出了教育研究必须采取的方向……从而引導教育者建构一种建立在经验哲学基础上的教育哲学。……《经验与教育》一书出版时，并没有受到广泛的评论。但随着这本书不断地被引用，在它出版后的十年里被证明了其重要性。”[6]278-279
值得注意的是，杜威在《经验与教育》这本书中的语调十分尖锐，这种尖锐的语调也贯穿在他生前最后发表的那篇教育论文中，即他为自己原先的助教克拉普（Elsie R.Clapp）1952年所著的《教育资源的使用》一书的“引言”中。
四、杜威教育著作的差异性和共同性
综观杜威的教育著作，其确实有一以贯之的主线。简单地说，这条主线就是从哲学出发，贯穿心理学和社会学，再通向教育学。在最广泛的意义上，杜威所寻求的统一就是知和行的统一。因此，对知和行统一的寻求，自然也体现在杜威的教育著作中。但是，应该看到，杜威教育著作表现出差异性和共同性两个特点。
1.教育著作的差异性
第一，就时间跨度而言，在杜威教育著作中，从1897年《我的教育信条》的出版到1938年最后一本较大篇幅的教育著作《经验与教育》的出版，其时间跨度长达40年。在出版《学校与社会》一书时，杜威刚满40岁;而在出版《经验与教育》一书时，他已近80岁。在这40年间，杜威从创立芝加哥大学初等学校进行教育实验而开始在教育上崭露头角，后来在充满激励氛围以及创造与批判精神的哥伦比亚大学中实现教育理论升华，并不断反思趋于成熟而成为美国教育界乃至世界教育界的领军人物，赢得了知名教育哲学家的声誉。
第二，就出版背景而言，在杜威教育著作中，有直接以他的芝加哥大学初等学校教育实验为基础而写成的著作，例如《学校与社会》《儿童与课程》;有以他的系列讲座或讲演为基础而出版的著作，例如《教育学讲座》《教育哲学》《教育科学的资源》《创造与批判》《经验与教育》，其中《教育科学的资源》和《经验与教育》分别是国际教育荣誉学会（The Kappa Delta Pi）的年度系列讲座的第一个讲演（1929年）和第十个讲演（1938年）;有在他的前期教育论文的基础上经过修改和补充而写成的著作，例如《教育中的道德原理》《教育中的兴趣与努力》《我们如何思维——再论反思性思维与教育过程的关系》;有经过他本人多年深刻思考和认真撰写而出版的著作，例如《民主主义与教育》;还有作为出版社的“命题作文”而写成的著作，例如《明日之学校》。
第三，就篇幅长短而言，在杜威教育著作中，有些著作的篇幅就较短，例如《儿童与课程》《教育中的道德原理》《教育中的兴趣与努力》《教育哲学》《教育科学的资源》《创造与批判》，其中《儿童与课程》的篇幅最短，英文本仅仅40页;有些著作的篇幅较多，例如《学校与社会》《教育学讲座》《明日之学校》《民主主义与教育》《我们如何思维——再论反思性思维与教育过程的关系》《经验与教育》，其中《民主主义与教育》的篇幅最长，英文本长达434页。在《民主主义与教育》一书1916年由美国麦克米兰出版公司出版时，刚于1915年出版了《明日之学校》的达顿出版公司就十分希望杜威签约再撰写一本篇幅如同《民主主义与教育》一样多的教育著作，但因他没有接受而无法实现。这也清楚地表明，从1916年到1952年去世的36年间，杜威在教育领域再也没有撰写过篇幅很长的鸿篇巨著。
第四，就学术声誉而言，在杜威教育著作中，既有已享誉世界的鸿篇巨著《民主主义与教育》，也有为教育学者和学校教师耳濡目染的《学校与社会》《儿童与课程》《明日之学校》《我们如何思维——再论反思性思维与教育过程的关系》《经验与教育》，还有人们阅读得并不很多的《教育中的道德原理》《教育中的兴趣与努力》《教育哲学》《教育科学的资源》，更有鲜为人知但又十分重要的《教育学讲座》《创造与批判》。应该说，在世界上被翻译成其他国家文字最多的杜威教育著作是《学校与社会》《民主主义与教育》。
第五，就评价文章而言，在杜威教育著作中，有些著作一出版后就有很多评论文章并持续到后来，例如《民主主义与教育》《学校与社会》《教育中的道德原理》《明日之学校》《我们如何思维——再论反思性思维与教育过程的关系》《经验与教育》;有些著作出版时评论文章并不多但后来却增多，例如《儿童与课程》《教育中的兴趣与努力》《教育科学的资源》;还有些著作因某些原因开始没有被关注而评论文章较少，例如《教育学讲座》《教育哲学》《创造与批判》。
2.教育著作的共同性
第一，就学术价值而言，在杜威教育著作中，杜威把哲学、心理学和教育学结合起来。概括起来，其永恒价值主要体现在以下五个方面：一是阐释了学校变革与社会变革的关系，其中《学校与社会》《民主主义与教育》《明日之学校》《创造与批判》等进行过较多的论述;二是强调了教育目标应该是学生发展，其中《教育学讲座》《学校与社会》《民主主义与教育》《教育哲学》等进行过较多的论述;三是倡导了课程教材的心理化趋向，其中《儿童与课程》《明日之学校》《教育学讲座》《教育中的兴趣与努力》《民主主义与教育》等进行过较多的论述;四是探究了行动和思维与教学的关系，其中《我们如何思维》《民主主义与教育》《教育科学的资源》等进行过较多的论述;五是指明了教育过程是师生共同参与合作的过程，其中《经验与教育》《儿童与课程》《民主主义与教育》等进行过较多的论述。
第二，就观点新颖而言，杜威力图在这些教育著作中阐述他自己的具有首创性并对美国教育乃至世界教育产生持久影响的实用主义教育思想，提出了很多独创而新颖的教育观点。例如，在《我的教育信条》中提出“教育必须从心理学上探索儿童的能量、兴趣和习惯开始”[25]，在《学校与社会》中提出“教育的首要浪费是浪费生命”[26]，在《教育学讲座》中提出“在课堂中拥有新生命”[8]240，在《儿童与课程》中提出“课程教材心理化”[27]，在《教育中的道德原理》中提出“学校道德三位一体”[28]，在《教育中的兴趣与努力》中提出“有教育意义的努力”[29]，在《明日之学校》中提出“儿童智力和道德发展的一种积极因素”[12]383，在《民主主义与教育》中提出“教育即生活”“教育即生长”“学校即社会”[14]10，在《教育哲学》中提出“教育哲学就是要使人知道所以然的缘故”[30]，在《教育科学的资源》中提出“教育科学的最终实现是在教育者的頭脑里”[31]，在《创造与批判》中提出“批判和自我批判是通往创造性释放之路”[32]，在《我们如何思维——再论反思性思维与教育过程的关系》中提出“学习就是要学会思维”[33]，在《经验与教育》中提出“新教育的道路比传统教育的道路更为困难”[34]，等等。
第三，就世界影响而言，在杜威教育著作中，有很多著作出版后被翻译成世界上许多国家的文字。据美国教育家布里克曼（William W.Brickman）在其《世界教育家杜威》（John Dewey：Educator of Nations）一文中的说法，杜威教育著作的第一个外国版本是1899年的《学校与社会》，于出版一年多后就在英国伦敦出版了;杜威教育著作的第一个译本是1900年出版的《与意志训练有关的兴趣》的瑞典文译本[35]。据美国教育学者帕苏（A.Harry Passow）在其《杜威对世界教育的影响》（Deweys Influence on the World Education）一文中的统计，截至1982年，在知名度前六位的杜威教育名著中，《学校与社会》有41个译本，《儿童与课程》有23个译本，《我们如何思维》（1910）有15个译本，《明日之学校》有18个译本，《民主主义与教育》有25个译本，《经验与教育》有14个译本，其中《学校与社会》的译本最多[36]。
实用主义教育思想在杜威的教育名著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从杜威的教育名著中，既可以看到杜威实用主义教育思想的主题范围，又可以看到杜威实用主义教育思想的发展轨迹。毫无疑问，要感悟杜威的学术人生，就要阅读杜威教育著作;要理解实用主义教育思想，那更要阅读杜威教育著作。正如美国学者伊西多尔·斯塔尔（Isidore Statt）所言：“自从《我们如何思维》一书1933年修订以来，如何思维就一直是社会研究教育家的热点问题。……越来越多的教师为这本薄薄的册子所吸引和影响，与此同时，近几年更多发人深思的社会研究方法的书籍围绕杜威这个主题展开了讨论。……对我们来说，沿着老路走而由此变得陈腐和教条是非常容易的。对这种挥之不去的危险，最好的解毒剂就是定期向杜威的经典著作进行朝圣之旅。”[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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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杜威.教育科学的资源[M]//杜威全集：晚期著作第5卷.孙有中，等译.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12.
[32]杜威.创造与批判[M]//杜威全集：晚期著作第5卷.孙有中，等译.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108.
[33]杜威.我们如何思维——再论反思性思维与教育过程的关系[M]//杜威全集：中期著作第8卷.何克勇，译.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133.
[34]杜威.经验与教育[M]//我们怎样思维.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1：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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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ucator of Nations[M]//William W.Brickman and Stanley Lehrer.John Dewey：Master Educator.New York：
Atherton，1981：132.
[36]帕苏.杜威对世界教育的影响[M]//简·杜威.杜威传.修订版.单中惠，编译.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9：221.
[37]杜威全集：晚期著作第8卷[M].马明辉，等译.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304.
Abstract：John Dewey， a great master of American education， has written so many educational works in his academic life.From his famous works of education， we can not only see the subject range of pragmatism education thought， but also see trajectory of pragmatism education thought.Although Deweys educational masterpieces are different in terms of publication time， publication background， length of works， academic reputation and evaluation articles， they are common in terms of academic value， novel viewpoints and world influence.Undoubtedly， if we want to understand Deweys academic life， we should read Deweys educational masterpieces; if we want to understand the pragmatism education thought， it is more important to read Deweys education classics.
Key words：JohnDewey; education masterpieces; reading; development of thought; track; characteristics
（責任编辑：杨 波 钟昭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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