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万收藏爱好者被“鉴宝公司”忽悠
顾健
代卖藏品是假，骗取服务费是真
自己手里的古董值多少钱？如何找到古董买家？这是令许多藏品爱好者非常头疼的问题。藏品爱好者许琪偶然上网发现有专门帮助鉴宝和推销藏品的公司，慕名上门咨询后，得知自己的藏品很值钱，于是交了1.3万元的服务费，委托对方帮忙推销。然而在约定的服务期限届满后，许琪却被告知藏品尚未卖出，并且服务费不能退还。
据查，类似许琪这样被忽悠的藏品爱好者在全国有几万人。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么多人委托鉴宝公司拿到展销会上拍卖的上万件藏品，竟然一件都没有成交！这些受害人在网上签约的两家鉴宝公司分别叫江苏旭宝轩艺术品有限公司和江苏亚中艺术品服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亚中公司”），分别于2013年和2019年注册成立，注册成立这两家公司的都是江苏滨海人徐旭成。
虚高的估值，令数万收藏爱好者上了“鉴宝公司”的套（图/视觉中国）
这两家鉴宝公司的实体店看上去都很正规，配备了前台、业务部、人事部和咨询处。其中咨询处就是核心的鉴定部门，主要职责就是负责艺术品鉴定以及与客户沟通。事实上，徐旭成开这两家公司的目的是打着私人藏品交易或拍卖的幌子骗取客户服务费。其营销模式就是打时间差，在约定期内组织拍卖，期满无论是否成交，客户都需支付服务费。
为吸引客户，两家公司在互联网上投放了广告，客户有需求要联系公司时，可以通过网上留言的方式。公司业务员看到客户留言后，便会主动通过电话、微信等方式联系客户，并故意抬高藏品的价格，以吸引客户上门进一步“勾兑”。一旦客户拿着藏品到公司来，业务员便会同所谓的鉴定师、评估师，按照公司编排的固定话术诸如“藏品罕见、稀有、价值高”之类的话，肆意抬高客户藏品估价，提升客户期许。同案犯曾江涛（另案处理）事后供述称，客户拿来的藏品价值大多在几十元到几百元之间，很少有价值上万元的。但公司的“鉴定师”会通过让客户翻阅公司拍卖年鉴中对应的藏品，令客户将自己的藏品和年鉴上的藏品形成对应关系，估价自数十万元至上百万元不等。
据同案犯季强（另案处理）的供述称，其在网上通过考试拿了个艺术品鉴定资格证，并于2017年5月入职亚中公司任古董鉴定师。据其称，在业务员将客户约至公司后，季强会出面帮业务员对客户的藏品实物进行鉴定，并利用话术，让客户误以为自己的藏品很值钱、该公司很专业。客户倘若信以为真，业务员就会顺水推舟谎称公司有强大的销售渠道及高成交率，以展示其藏品流通实力。业务员通过了解客户的心理价位，会给客户开出远高于藏品实际价值的估价，以吸引客户委托公司代卖藏品。一旦客户提出代卖藏品的要求，业务员就会提出与客户签订合同，约定收取2700元至3万元不等的服务费。
事实上，由于两家公司没有设立实际意义的市场部，根本不做市场推广，加之藏品报价远高于实际估价，所以藏品根本拍卖不出去。但为其掩饰欺骗行径及应付客户追问，两家公司会通过图片上展示的拍卖或实物展销等形式，宣传其所谓的藏品曾参与海外拍卖或国内巡展的情况。
据同案犯何继春（另案处理）供述，藏品的拍卖价格都是顺着客户的心理价位去定的。员工不必了解藏品的真正价值，只要顺着客户把价格往高位定，符合客户期许就可以，目的就是骗取客户信任获取服务费。
明知道藏品无法成交，所以上述两家公司即便参加拍卖和巡展都是走过场，事后也不关心客户藏品有没有卖出去，没有任何的跟进措施。也就是说参拍和参展其实就是做给客户看的，让客户以为公司确实是在为他们服务。等合同到期了，即便没有成交，也会以公司开展了服务为由拒不退还服务费。
为了提高员工的积极性，两家公司采取底薪加提成的薪金制度。普通业务员和鉴定师的底薪分别为每月5000元和8000元，每谈成一笔业务，可以从中抽取1%的提成。如果做到“组长”或“部长”，提成比例便相应提高。
区别对待，“员工”靠话术混日子
客户与公司签约并支付服务费后，一般都会时刻关注自己的藏品是否成交。如果客户来催促销售，业务员一边采取缓兵之计，把公司国外拍卖或国内巡展的视频、图片资料发给客户;一边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话术，回复客户说已经联系到意向客户等，尽可能让受害人放松警惕，直到期限届满时令其索要服务费无门。
代卖藏品并未能成交，却要白白损失数千元，甚至上万元的服务费，这对大多数受害人来说都是不能接受的。事实上，一旦合同到期，在受害人确定藏品无法卖出时，大多会上门索要服务费。因此，业务员除了靠话术诈骗客户委托代卖藏品并缴纳服务费外，还要花很多心思应对客户的“回访”，并尽可能通过话术劝退前来索要服务费的客户。一旦拖延到合同期满，即便客户继续提出质疑并索要服务费用，业务员也能理直气壮地以“公司尽到了服务义务，但公司不能保证百分百成交”等为由，让一些受害人自认倒霉、认亏作罢。
遇到有些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客户，这时业务员也会按照公司固定的话术应付，比如用市场形势不好、海外合作的买家没来之类的理由搪塞，让客户相信是由于客观原因没有成交、公司方面已经尽力了。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客户都是这么好打发的，一旦遇到难缠的客户，甚至到公司闹事或声称要报警的，为避免事态扩大，业务员也会“区别对待、特事特办”。请示“老板”后，针对不同对象，按照“大闹大解决，小闹小解决”的原则，退还全部或一部分服务费息事宁人。
当然，要让客户甘愿损失几千甚至上万元的服务费并非易事，话术毕竟是业务员的看家本领，公司对这些话术都经过了“深入研究”，并对业务员进行反复的“专业”培训辅导。据查，两家公司营业期间，公司“领导”在每天开会时，都会对业务员进行话术培训。
东窗事发，“鉴宝大师”原来只念完初中
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在短短四年内狂揽1.2亿元财富，受害人遍布全国各地！那么，策划这个巨额骗局的“鉴宝大师”究竟是何方神圣呢？经查，这名鉴宝公司的老总徐旭成，出生于1970年，只有初中文化水平。
2019年9月25日，徐旭成在江苏省昆山市被抓获。9月26日，徐旭成因涉嫌犯诈骗罪被警方刑事拘留，11月1日被正式逮捕。2020年9月29日，宁波市人民检察院以被告人徐旭成涉嫌犯诈骗罪，向法院提起公诉。宁波市中级人民法院受理后，依法组成合议庭，于2020年10月29日公开开庭审理了本案。
法院经审理查明，2015年3月至2019年3月间，被告人徐旭成伙同他人，谎称涉案两家公司有强大的销售渠道及高成交率，在明知藏品基本无法成交的情况下，诱导受害人签订服务合同，向受害人收取2700元至3万元不等的服务费用。截至案发，徐旭成伙同他人共计骗取服务费8592萬余元，其他同伙以上述手段骗取服务费人民币3445万余元。
法院经审理认为：徐旭成等人，在明知客户委托代卖的藏品基本上不会被售卖成功的情况下，授意、指使公司员工采取虚构公司有较好的销售藏品、拍卖藏品的渠道，虚构成交案例，隐瞒藏品基本不会被售卖成功的事实，安排员工假扮评估师对客户的藏品出具虚高的评估价，其行为均构成诈骗罪。
2020年12月30日，宁波市中级人民法院对外公布该案一审判决结果，法院以诈骗罪判处被告人徐旭成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其个人全部财产;责令其将诈骗犯罪的违法所得退赔受害人，并没收用于犯罪的手机。
（本文除徐旭成外，其余人名均为化名）
编辑：黄灵 yeshzhwu@fox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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