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支持“带孙费”要因案而异
秦风
小夫妻离婚不久，老两口起诉儿子和前儿媳索要“带孙费”。老人带孙子没有法定和约定义务，《民法典》施行以前，全国也有多起支持“带孙费”的判例。然而，2021年4月8日，陕西省丹凤县人民法院做出的判决，却驳回了原告索要“带孙费”的诉讼请求。
女方：“这日子没法过了，我们离婚！”
2014年1月，20岁的任盈盈经人介绍与家住陕西省丹凤县农村的周宏相识。任盈盈是“外貌控”，周宏虽然比她大8岁，但相貌英俊，因此她对周宏一见钟情。当年5月，两人奉子成婚，领证登记并举行婚礼。婚后，夫妻俩在周家老宅生活。4个多月后，任盈盈产下儿子周璟。
2016年3月，任盈盈因为家务琐事与丈夫和公婆產生隔阂，只身到西安打工。临行时，她让丈夫在家照看好儿子。谁知，两个月后，周宏告诉任盈盈，他已经到了浙江省宁波市，在建筑工地做杂活。任盈盈一听就不高兴了：“说好了我出来挣钱，你在家照顾儿子，你为什么自作主张？”周宏说：“你管不着，爸妈愿意帮我们带孩子。”数天后，周宏给任盈盈发微信，说他春节回家会支付给他爸妈一些生活费。任盈盈没有表态。
任盈盈在服装厂流水线上工作，时忙时闲。忙时加班连轴转，累得她喘不过气。遇上停工，她又经常十天半个月没活儿干。于是，她就利用空闲时间回家，陪伴年幼的儿子。2016年8月，她回家待了十几天，临走时给了婆婆张秀芬1000元钱。同年12月，任盈盈又回去照看儿子一星期，其间的生活家用也都由她承担。
婆媳俩性格反差比较大，一言不合就互相抱怨。任盈盈每次诉苦，周宏都不向着她，有时还会指责她。夫妻俩为此常常争吵，动辄互相赌气说离婚。2017年春节，任盈盈回家探亲。吃年夜饭时，周宏说工地的活儿又脏又累，再干下去没什么指望，他已经辞掉了工作，劝任盈盈也回老家，共同搞水产养殖。任盈盈说她好不容易实现了经济独立，不同意辞工。当着公婆的面，两人争得面红耳赤。任盈盈再次赌气说：“这日子没法过了，我们离婚！”张秀芬在旁边拉下了脸，口口声声说任盈盈的不是。结果，婆媳俩又大吵了一架。
这年端午节，任盈盈从西安回到丹凤县，周宏忙着挖鱼塘，顾不上理她。婆媳俩也互不理睬，任盈盈没有进家门，让邻居把儿子接出来见面，然后又委托邻居转交给张秀芬1000元钱。
2018年9月，任盈盈向法院递交了诉状，要求与周宏离婚。见儿媳妇动了真格，张秀芬放低姿态，主动承认错误：“都是我的错，看在孩子的分儿上，你们不要离婚。”可任盈盈执意要离。三个月后，法院的判决没有支持任盈盈的离婚诉求。
任盈盈再也不愿跨进周家大门，每次探视儿子，她都请人把儿子接出来。2019年6月1日，她特地请假回丹凤县带儿子吃肯德基，还给他买了衣服和鞋子。当天晚上，她托亲戚送儿子回到爷爷奶奶身边，又让亲戚转交给张秀芬1000元钱。
2020年9月，任盈盈第二次起诉离婚。在法院调解下，双方达成离婚协议：任盈盈一次性支付儿子抚养费6.8万元，其中包括她外出打工4年间的抚养费;孩子跟随父亲生活，任盈盈享有探视权。
老人：照料孙子没有法定义务，他们应支付相应的劳务报酬
任盈盈与周宏离婚后，张秀芬继续照顾孙子，仍期待着儿子与前儿媳复婚，还多次请前儿媳的娘家人做工作，都被任盈盈断然拒绝了。
看儿子复婚无望，2020年12月，周宏的父亲周礼荣、母亲张秀芬，一起将周宏和任盈盈告上了法庭，要求他们共同支付“带孙费”，每月按2000元计算，4年共计9.6万元。
周礼荣、张秀芬诉称，从2016年3月起，两被告先后外出打工，将孩子委托给他们照顾，并约定每月支付他们2000元钱。此后4年间，他们精心看护孩子，让孩子健康快乐成长，但两被告却毫不领情，将他们的付出看成理所当然，让他们心寒。周礼荣说，他们照料孙子没有法定义务，两被告应遵照约定，支付相应的劳务报酬。
周宏当庭表示，父母的诉称是事实，父母帮忙代管孩子，花费了心血，他愿意支付他们“带孙费”。任盈盈则辩称，2016年春节过后，因为前夫周宏不给她家用，她不想看人脸色，便去了西安一家制衣厂打工，周宏答应会在家照看好孩子。她从未与两原告商谈过照看孩子的事情。同年5月，因周宏去宁波打工，她问过孩子怎么办，周宏说他会按年度给两原告家用，并没有告知她每月需支付2000元工资给两原告。此后，为了贴补孩子的费用，她多次当面或者委托邻居及亲友转交给张秀芬现金。
任盈盈提出，两原告照管的是孙子，按照当地风俗习惯，爷爷奶奶帮忙照看孙子孙女是普遍现象，且无偿自愿不计报酬，“带孙费”的说法她闻所未闻。且2018年春节之后，周宏未再外出，他作为父亲，有充裕的时间和条件承担照管儿子的义务。此外，两原告有两个儿子，他们同时也给次子照看孩子，却从未提到过“带孙费”。
任盈盈还说，两原告要求支付“带孙费”，根由就是她跟周宏离了婚，显而易见针对的是她个人。而她在离婚时，已经一次性支付了孩子全部抚养费，于情于理都不应当再支付两原告主张的“带孙费”。
法院：“带孙费”实际是指老人代替其子女花费在孩子身上的费用，并不是老人所主张的劳务报酬，被告已经全部支付其应承担的孩子抚养费，故对老人提出的“带孙费”实难支持
法院经审理认为，根据法律规定，夫妻双方平等享有对未成年子女抚养、教育和保护的权利，共同承担对未成年子女抚养、教育和保护的义务。周宏与任盈盈共同生育儿子周璟，既为人父母，就应当对孩子尽到抚养教育之责，承担起照管、监护等法定义务。而作为孩子祖父母的周礼荣、张秀芬并无此法定义务，有负担能力的祖父母只有在父母已经死亡或父母无力抚养的情况下，才会对未成年的孙子女有抚养的义务。在现实生活中，由于儿子儿媳外出打工、患病或忙于工作时，祖父母承担起照管孙子女上学及生活等事务，一般情况下均是无偿自愿性的付出，这是民间的善良风俗习惯，同时祖父母也享受着含饴弄孙、子孙绕膝的快乐亲情。
法院认为，周礼荣、张秀芬确实因代管孙子付出了辛勤的劳动，甚至花费了金钱，但是，他们的主张事先没有约定明确具体的内容，他们也不能提供证据证明他们与两被告达成了一致协议，且在周宏、任盈盈的婚姻存续期间，他们并未向任盈盈提出支付代管孩子的报酬的要求。
法院还认为，两原告起诉的案由应定为劳务合同纠纷。然而，构成劳务关系的基本要件，必须要有明确的协议内容。依据双方当事人陈述及现有证据，周宏虽然自认与周礼荣、张秀芬之间有“带孙承诺”，但任盈盈不予认可，且周宏也没有提供与两原告明确具体的约定，因此，不能认定两原告与两被告对代管孩子之事达成了支付报酬的合意。鉴于此，原、被告之间因看管孩子的劳务合同不能成立。
在两被告离婚时，任盈盈已经一次性支付了孩子18周岁前的全部抚养费，其中包含她外出打工4年间应负担的孩子抚养费。
法院在庭审小结时指出，周礼荣、张秀芬所主张的“带孙费”，实际是指老人代替其子女花费在孩子身上的费用，并不是老人所主张的劳务报酬，任盈盈已经全部支付其应承担的孩子抚养费，故对两原告的诉讼请求实难支持。
2021年4月8日，丹凤县人民法院做出一审判决：驳回周礼荣、张秀芬的诉讼请求。宣判后，他们均未提出上诉。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法官点评：
“带孙费”是指祖辈在没有法定义务或者是明确接受子女委托的情况下，因照顾孙辈而发生的必要费用，从法律意义上讲，应当属于无因管理之债范畴。《民法典》第979条规定：“管理人没有法定或者约定的义务，为避免他人利益受损而管理他人事务的，可以请求受益人偿还因无因管理事务而支出的必要费用;管理人因管理事务受到损失的，可以请求受益人给予适当补偿。”
但是否构成无因管理不能一概而论，具体个案情况及证据不同，认定也会有所不同。所以在全国有多起支持“带孙费”的判例下，本案提出的“带孙费”仍然没有被支持，也是合理合法的。
【编辑：潘金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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