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周策纵《五四运动史》的创新性
高哲
“诗人疾之不能默，丘疾之不能伏”这是汉朝《盐铁论》中“文学”引用孔子说的两句话，同时也是《五四运动史》的作者周策纵的座右铭。周策纵（1916年1月7日-2007年5月7日），出生于衡永郴桂道祁阳县，逝世于美国旧金山，美国威斯康辛大学东方语言系和历史系终身教授，国际著名红学家和历史学家、国际红楼梦研究会主席。《五四运动史》是周策纵在20世纪50年代写的英文本初稿，英文本正式出版有1960年哈佛大学的精装本，台湾虹桥书店的地下影印本，斯坦福大学的平装本。中文本译本有1996年江蘇人民出版社周子平先生译本，本次探讨的是1999年岳麓书社陈永明译本。
《五四运动史》从五四运动的背景、产生、发展、演变的过程，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客观宏大的视角来看待五四。具体来说第一章， 导言，包括五四运动的定义，时间范围，以及不同人眼中的五四运动和新文化运动的关系，以及产生的经济、社会、政治背景和历史意义。上编主要介绍运动的发展。包括：第二章，促成“五四”运动的力量（1915—1918），包括国内爱国分子和海外留学生，以及美国、日本、法国对中国政治和文化的影响。第三章，运动的萌芽阶段：早期的文学和思想活动（1917—1919），包括《新青年》和《新潮》杂志的创办、北大的改革、新知识分子和反对派的批驳，青年对新思潮的响应和1918年的抗日请愿。第四章，“五四”事件，包括直接导火索，中国在巴黎和会的失败，民众对合约的反对，学生的秘密组织，以及五四游行当天的具体情况。第五章，事件的发展：学生示威与罢课，包括北京政府的反应，北京学生联合会的成立，其他城市学生的支援。第六章，更进一步的发展：工商界及劳工界的支持，运动得到上海市工商界的支持，结果内阁垮台，中国拒绝在和会上签约。第七章，新文化运动的扩展（1919—1920），新出版物的增加，旧刊物的改革，新式的团体和教育的出现，对旧的偶像的破坏。第八章，世界主要国家对“五四”运动的态度，两种态度，赞成或者疑惑，以及苏俄和日本的反应。第九章，观念与政治上的分歧（1920—1922），五四走向分裂，不同的主义和观点的对立。第十章 社会政治的后果，五四带来的政治、经济以及社会方面的新的走向。下编主要分析了各种思潮。第十一章，文学革命，旧文学和新文学，文言文和白话文。第十二章，新思想与对传统的价值重估，新思想、新方法的产生，对待传统文化的态度。第十三章，新思想与后来的论战，东西文化论战，科学与玄学的论战。第十四章，结论：繁多的阐释和评价，各种党派对五四不同的阐释。
1.本书内容丰富，叙事宏大
对五四运动的背景描写，关注国内国外的的影响因素。国际上对于1919年以前的中外关系，中国在国际上的地位，以及中国和外国签订的一系列秘密协议，深入梳理;国内方面，五四之前政局变换，政体更迭，闹剧频繁，当权者和在野派力争我夺，一丘之貉。
对五四时期不同团体的描写。对留学生群体的描写，之前少有研究，更多的则是关注国内的学生的行为，本书对于留学生细致入微，详细考察了留学生在五四运动的表现，不容忽视;对于国内学生团体，从开始筹备五四游行示威，到五四当天的游行活动，以及之后成立的学生联合会，各省学生联合会，到全国学生的大联合，处处体现学生们组织严密，不是头脑发热的冲动行为，是有组织的有计划有原则的抗议;对于其他的知识分子，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五四的游行示威，但如蔡元培以及其他的大多数的大学教授，多是站在学生的这一边，和政府当局据理力争，维护学生的权益。
对于五四时期的各种思想的百花齐放。重新评估中国的传统文化，介绍西方的思想文化，进而来创造一个新社会和新文化成为主流观点。这一时期各种思潮争相涌动，现实主义、功利主义、个人主义、无政府主义、社会主义互不相让，对于方法上面，实践主义、怀疑论和不可知论各领风骚。全盘西化论拥有很大的市场。《新青年》和《新潮》杂志的创办，销量日益提高。马克思主义逐步拥有了自己的读者，一批年轻的知识分子，开始了向马克思主义，向着苏俄靠拢。新的思想就会产生新的文学，这一时期新的文学作品，不断涌现。用白话文写作的新文学，逐步占领旧文学的底盘，文学作品也慢慢不再无病呻吟，而是更加关注社会问题，关注社会现实，各种文学体裁的作品，不再沉迷于故纸堆中，而是宣扬着自由主义，人道主义，自然主义和浪漫主义。国内产生一批新的充满斗志的作者，如鲁迅、周作人、茅盾、郭沫若。同时翻译国外经典名著如泰戈尔、高尔基、托尔斯泰等人的作品，也慢慢进入国内。这一时期，社会思潮涌动，旧的文学旧的文明已经打破，而新的文学新的文化尚未建立，使得许多知识分子找不着方向，开始迷失自己。
2.本书细节突出，引人入胜
本书在某些具体事件的描写，抽丝剥茧的剖析，让人叹为观止。五四运动的前期准备，紧张激动。1919年4月巴黎和会失败的消息传到北京，各学生团体预备在5月7日举行国耻纪念大会，准备游行示威。之后5月1日，从巴黎传来的报道写道，巴黎和会失败是因为，中国的卖国贼在对日本的条约中“欣然同意”。这时恰好驻日公使章宗祥由著名的亲日派陆宗舆迎接回国，坊间谣传他将会出任新的巴黎和会总代表职务，更加引起人们的怀疑，5月3日，北京民众的情绪达到激昂的程度，学生、商人、政界都在开会，讨论怎么应对这个问题。北京商会向全国发电，要求支援中国的正义之举。学生们最后讨论的结果是发动一次大游行，3日下午1时，北大通知召集所有北京的大专学校举行紧急会议，当晚7时，会议有1000多人参加，会议通过好几像决议案，其中包括联合全国各界民众一致力争，通电巴黎坚持合约不签字，通电全国在5月7日举行游行大会，最重要的决定是晚11时通过的在第二天即5月4日中午12时，举行游行示威活动。当晚甚至有学生咬破手指，写下“还我青岛”的血书。整个会议秩序井然，但是有些激进分子在悄悄密谋，怎样对付曹汝霖、章宗祥、陆宗舆三人。甚至有报道说，有一些学生事先就有烧毁曹宅的计划，并且4月份就有意要进行游行示威，为不使秘密外泄，于是决定提前发动游行示威。这项记载不论真实与否，至少给了后来火烧赵家楼事件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周策纵在这里细致入微向我们展示了5月4日之前，学生们的心理状态和行为方式，对于即将来临的暴风雨之前的紧张气氛，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感，和“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急迫感。对于当晚学生会议的考证，也在某种程度上解释了5月4日学生们的游行，是如何从秩序井然到暴力冲突的，这一转变的根源，或许可以从这里窥探得知。对于五四即将爆发之前的细节的描写，让人称道，书中其他的例子很多，这里就不一一说明了。
3.本书史料详实，论据充分
书中应用大量的史料，由国内外的报纸、期刊、杂志，当事人的回忆录，档案资料等。一个简单的例子便可管中窥豹，如对于5月4日游行之后当天被捕学生的人数的考证，资料丰富。有不确定人数的记载，如：格尔柏特在1919年5月4日的报告10人被捕;《五四运动文辑》二十多人被捕;《纽约时报》数人被捕;《字林西报周刊》“逮捕三十余人”;《东方杂志》“多人当场被捕”;《学界风潮记》二三十余人。有确切记载的为30人，如：吴中弼《上海罢市救亡史》;龚振黄《青岛潮》;蒋梦麟《学生运动》《中国传教年鉴》。也有记载为7人的，如：陈恭禄《中国近代史》;孟世杰《中国最近世史》。而《中华教育界》《中国近70年來教育记事》则认为有1000多人被捕，显然和6月大逮捕混淆了。其他的记载如：王芸生《六十年来》记载36人。周策纵通过多方考察认为应为32人，其中北大20人，高等师范8人，工业学校2人，中国大学1人，汇文大学1人。通过对5月4日当天被捕的学生人数的考证，便可以看出周策纵先生治学严谨，细致入微，对大量的资料抽丝剥茧，详细审阅，绝不人云亦云，坚持有一分史料说一分话，不过分解读，也绝不马马虎虎，抱着求根问底的态度治学，值得我们钦佩。
4.本书立场客观，求实治史
周策纵先生站在一个客观的立场上，详细的叙述了五四运动的前因后果，不掺杂自己的主管感受，没有派系的偏见。在对五四运动的阐释方面，客观的写出了各党派，如国民党、共产党、其他社会团体对于五四运动的自己的阐释，可以从中看出，各党派对于五四的解读，以及对于五四之后中国社会的各个方面的变迁，都是基于自己的立场，并且排斥对方。如：自由主义认为是一场文艺复兴、宗教改革、启蒙运动。保守主义和传统主义，认为是一场大灾难，丧失民族自信心，导致全盘西化。中国共产党认为，五四运动是一场反帝反封建的运动，是新民主主义革命和旧民主主义革命的分水岭，是世界无产阶级革命的一部分。周策纵先生在这里如实的记录各派的分歧之处，说明对于同一的历史事件，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认识方式，这是因为不同的人或者团体，有着不同的立场、思维方式、知识背景、以及不同的利益导向，因而会有不同的认识。
周策纵先生的《五四运动史》，通过运用各种史料，在客观的立场上，详细向我们展现了五四运动的本来面貌，不仅仅着眼于运动本身，同时也叙述了当时中国的社会、文化思想的深刻变化。让我们对那段历史有了不一样的了解。同时不可否认的是，书中虽然罗列了大量详实的史料，来展现客观的历史背景和事实，但是缺乏对这些史料的分析和解读，全书更像是一本关于五四运动的史料大全和史料汇编，个人的一些观点，还望海涵。但不可否认《五四运动史》的学术价值是空前的，值得史学研究者细细品读。
参考文献
[1]周策纵.五四运动史[M].长沙：岳麓书社.1999.
（作者单位：湖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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