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的滋味
谢果蓁
“这么早就来了，吃樱桃吗？我妈今天送来的。”
刚推开寝室门，寝室长热情的话语便和冷风扑面而来。说了声“谢谢”，我随意选了一颗咬了一口，汁水殷红，樱桃似乎欣慰地看着我笑。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我和妈妈住在小小的出租房里，父亲在广州打工。房子空间不大，只有一间房加一厨一厕。为了让我有更安静的学习环境，妈妈把自己的床搬到了厨房，说起来做饭方便些。我自然高兴，理所当然地占领了整间房。
“崽崽，吃樱桃吗？给你洗了好多。”早上，妈妈端着一碗洗好的樱桃，眼里闪着讨好。
作为一个被溺爱长大的孩子，这反而让我对她不屑一顾。我扭过头去，闷声不吭。她关切地摸摸我的头，话还没出口，我突然厌恶地一把把她推开，一碗樱桃猝不及防地摔在地上，瓷碗支离破碎，樱桃痛苦地裂着口子，不知所措。我拽上书包，跨过一地狼藉，掠过母亲震惊又惶恐的脸，摔门而去。我使劲跺着步子，希望把坏心情丢在上学的路上。
这是这个月第几次发火了？我不知道。在学校被同学欺负，打篮球时因为技术不好被排挤，上课走神挨老师的骂，考试一塌糊涂，就连上下学的路上，有时也会有凶恶的大狗追我追出好远……
又是心不在焉的一天，混沌地熬到了放学。
心事重重地低头走着，猛然发觉已经到了家门口，某种不安忽然黏住了我的鞋子。虽然常常在家里发火，像这样恶劣还是头一次呢。也许早上是我不该？另一个声音立即把我拉回来：那是她自己要来烦我的，不关我的事。我决定先不进去。“让她尝尝担心我的滋味！”
我蹲下来，却不小心撞翻了门口的垃圾桶，早上那些碎瓷片丁零丁零地涌出来。我连声叫苦，却发现上面沾着血！不不不，肯定是樱桃的汁水！我正为自己的机智感到好笑，身后妈妈推开了门。“崽崽回来了？”她显然是看到了我的狼狈，右手向背后收了收，“别看了，是樱桃的汁。”
我赌气似的撞进门，坐在平时的位置等着妈妈装上饭来。妈妈却似乎很犹豫，很奇怪地用左手把锅里的饭装出来，端到我面前。联想到刚才开门，我忽然纳闷为什么她知道我在看什么。妈妈今天的一切举动都很奇怪，并不是左撇子的她今天很新鲜地一直在用左手。
某个假设窜进了我的脑子。我疯狂地想要甩掉它，它依然挥之不去。我猛地站起身抓住她的右手，她下意識地想把手抽走。我触到的哪是手啊！分明是一块纱布，覆盖着肿胀的皮肉，纱布上还染着血。记忆中母亲的手是什么样的呢？我居然想不起来。
我把自己埋进房间，埋进自己的床，满脑子都是樱桃，正血淋淋地冲我笑。混乱的碎瓷片在脑海里飞舞，在我的心上来回切割。今天它们也是这样切母亲的手的吧。或许切割的是她的心？此时它一定滴着血，殷红殷红，有如樱桃汁。
那个晚上过得很糟，一切都像是重新开始。从那以后，母亲说我懂事了。但我仍浸泡在愧疚中，我欠了太多。
“好吃吗？”寝室长问道。
“嗯呐，蛮好吃的呢。”我笑着回答他。
（指导老师：甘健）
编辑/胡雅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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