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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一生心

2022-03-29 10:41:12公文范文
萧九如今,盛夏将至,又是一个电闪雷鸣之夜,她却已经不再需要他。原来,他迟了一步,便是整整一生。楔子十

萧九

如今,盛夏将至,又是一个电闪雷鸣之夜,她却已经不再需要他。原来,他迟了一步,便是整整一生。

楔子

十二月时,南加州忽然下了一场大雪。

邵梁先赶到医院时,曲幼幼正站在窗边看雪。

他并未着急进去,而是顺势靠在墙上看了起来。她又瘦了,弱小的身体裹在空荡荡的病服中,像是一阵风便能吹散。

可她十几岁时分明不是这样。那时候,她尚带着几分婴儿肥,笑起来双颊梨涡若隐若现。记得有一年冬天,她穿着火红的棉服站在院子里玩雪,他也像现在这样,站在二楼的角落里看她,看着她飞奔到赵识的怀中。

还是曲幼幼先发现了他,面色苍白的女孩忽然回头,虚弱的声音里仍能听出几分惊喜。

“赵识,你来看我了吗?”

一旁的看护有些担心,正要提醒曲幼幼认错了人,邵梁先却冲她摇了摇头。他走到曲幼幼身前,将自己的围巾裹到她的身上,低声回答:“是我,幼幼。”

曲幼幼似乎很高兴,牵着他的手走到窗前。她给他指被雪覆盖的连绵群山,给他指不知是谁堆在窗前的雪人,苍白的脸上竟也带上几丝红润。

邵梁先一直静静地看着她,她巴掌大的小脸乖巧地裹在他的围巾中,就这样一点微末的细节,竟也让他生出几分隐秘的欣喜。他下意识地放轻呼吸,唯恐会惊扰。

大概是许久未见熟人,邵梁先哄了好一会儿,曲幼幼才不情不愿得入睡。他替她掖了掖被角,正要起身,她卻忽然睁眼,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口。

“赵识,你明天还会来吗?”

问这句话时,他们离得极近,近到连呼吸和心跳都纠缠在了一起,邵梁先盯着她颊边浅显的梨涡,忽然觉得难以呼吸。

“你乖乖睡,再睁开眼就能看到我了。”他安抚般揉了揉她的脑袋,终于让她放心入睡。他看了一会儿,才出门去跟护工聊她的近况。

他一向冷面寡言,护工有些怕他。见他今日心情好,这才多说了几句。

“曲小姐很爱看雪。”

邵梁先笑了笑,眉目间似是无奈语气里却满是柔情:“她啊,从小就爱雪。”

那还是护工第一次见到这位冷峻锐利的邵先生说那样多话,她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却不自觉沉溺在他眼底的柔情当中。

“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就因为看雪灼伤了眼睛。”

那好像是昨天才发生过的事情,就连每个微不足道的细节都牢牢印在他的脑海里。可仔细一想,十数年的光阴却已是悄然逝去。

01

那时候,邵梁先刚刚掌权不久,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

母亲忽然打电话过来,让他回老宅吃饭,临挂电话时,神秘兮兮地说:“你曲爷爷的孙女儿来做客了。”

母亲口里的曲爷爷是祖父的好友,近些年一直在香港发展。听说邵梁先刚刚出生时,两家便结成了儿女亲事。母亲这时候打电话过来,话里话外都是要催婚的意思。

隆冬时节,峰峦叠雪,整个四九城都是银白一片。邵梁先站在窗边,想到那个等在老宅里的“未婚妻”,果断选择在公司将就一晚。

等邵梁先想起要回老宅吃饭时,已经是半个月后。

那天下了好大的雪,路上堵得水泄不通,邵梁先到家时已近傍晚。他脾气不算好,憋了一肚子的火,便想着在廊下抽支烟再进去。

暮光如同薄薄的蜜色,一小格一小格地罩在廊前。他顺着光晕的方向向外看,竟在假山前的梧桐树下看到了一个小姑娘。

那人穿着红色的毛衣,像是在对着落满雪的梧桐树自言自语。

他以为是哪个亲戚家的妹妹,觉得有趣,便驻足打量她。不一会儿,她似乎感知到了什么,鼻子像小猫般微微皱了起来,抬头问:“你在看我吗?”

她用的是英语。邵梁先有些惊讶,亦用英语打趣她:“不会说中文?”

小姑娘似乎有些羞赧,抿唇笑时嘴角微微漾开两个可爱的梨涡。

“我是香港人,他们都听不懂粤语。”

邵梁先觉得稀奇,飞快地在脑袋里寻找这个香港亲戚的信息。灵光一闪间,终于想起那个来北京做交换生的“未婚妻”。想必,她就是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背井离乡,语言又不通,他不免觉得她有些可怜,语气都不自觉柔和起来。

“你在这里做咩?”邵梁先的姑父是香港人,他幼时在香港待过一段时间,也会说几句粤语。听到熟悉的语言后,她忽然起身,语气中带了一丝欣喜:“你会粤语?”

憋坏的小姑娘似乎不需要他的回答,像打开话匣子的小鸟一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邵梁先竟也不觉得吵闹,站在她面前津津有味地听着,时不时附和两声。

“你会不会觉得我傻气,一个人在这里看绿山雀。”说完,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悄悄吐了吐舌头。邵梁先笑着摇了摇头,也顺着她的目光向枝桠处看去,那里却早已是孤零零一片。

“是我太吵了,把绿山雀给惊走了。”

她似乎有些惆怅,嘴角若隐若现的梨涡不见了踪影:“冬天来了,它们要向南归去了。”

她从南方来,又是否像绿山雀一样,向往着南飞。他叹了一口气,笑着问她:“想家了?”

日光逐渐稀薄,显得她雪白的下颔越发透明。她摇了摇头,轻声说:“我想阿妈了,却又有些舍不得北京。”

她并未说舍不得北京的什么,邵梁先想起多年前遇到的那个人,只当她是舍不得北京的冬天,便问:“喜欢看雪吗?等有时间,我带你去香山看雪好不好?”

“真的吗?你可不许骗我。”他猜得似乎没错,听后,小姑娘欣喜地伸出小指,要跟他拉钩盖章。他无法,也伸出小指跟她的勾在一起。

有零星的雪花落到他的掌心里,他觉得有些痒,忍不住想要做些什么,却又生怕会显得不庄重。正当他苦思冥想时,有人忽然找了过来。

那人遥遥地用粤语喊道:“曲幼幼。”

听到声音后,眼前人目光一亮,软软地冲那边回:“赵识!”

邵梁先依旧笑着,并未回头马上回头,而是在心里仔细回味那三个字,直到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是他的表弟赵识。

赵识是他姑姑家的儿子,自幼在香港长大,近几年来北京上大学,才渐渐跟老宅多了来往。

他笑,跟赵识寒暄几句。临到进屋时,赵识忽然上前一步,仔细地扫了扫曲幼幼额前的落雪。

“又贪玩,赶快进去吃饭。”

那时,邵梁先恰好回头,他看了他们一眼,慢慢向屋内走去。

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冗长,树枝却将它们割裂成细碎的光晕。

02

再次见到曲幼幼,已经是一个月后。

那时候临近年关,邵梁先也放了假,趁空回老宅陪着祖父祖母。

在路过院子里那棵需要数人才能合抱的梧桐树时,他忍不住停了停,却并没有那个红色的身影。

邵梁先想了想,慢慢走到树前,捻了捻落在枝干上的白雪。

一只绿山雀飞了过来,翅膀惊起了洋洋洒洒的落雪,他站在风雪中,一闭眼,脑海里便浮现出那个仰头冲他笑的小姑娘。

他嗤笑,正准备离开,一个雪团忽然滚到脚下。

邵梁先回头,只见曲幼幼正小心翼翼地站在不远处。他笑了笑,跟她打招呼:“还记得我吗?”

曲幼幼有些惊喜,她一听,便知道是他,只有他和赵识,会用那样和缓的粤语跟她说话。更何况,他是那样英俊柔和的男人,只消看一眼,便再也忘不掉。

“梁先哥。”

一月不见,她的普通话已经好了许多。邵梁先觉得新奇,便想跟她多说一会儿话:“堆雪人?”

她似乎有些失落,悄悄瞧了他一眼,气馁地皱鼻子:“我怎么堆也堆对不好。”

邵梁先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也不戳破,一心只想纵容。

“拿着。”他将外套脱下来递给她,正要挽起衣袖,她已经长眼色地低下头,仔细地替他卷起衣袖。

她的手很凉,他的手却很暖。她卷衣袖时,指尖不小心划过他的虎口,泛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痒。他低着头瞧她,轻轻地笑了一声:“出息。”

邵梁先一边堆雪人一边给曲幼幼讲解其中的技巧,原本歪曲得看不出形状的雪堆很快便成形。她抱着他的外套站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

邵梁先忍不住有些得意,却要极力克制往眼角倾泻而下的笑意,只好找话题问:“赵识呢?怎么没陪着你?”

说到这里,曲幼幼像是有些失落:“他跟朋友去北戴河玩儿了,他说我普通话不好,出去也没意思,不如在家陪爷爷奶奶。”

“臭小子,我替你收拾他。”

“真的吗?让他总是不理我,” 却又像是想到什么般,难为情地开口,“你也不要太严厉,把他训生气了,就没人陪我说话了。”

还真是一个小孩子,他忍不住笑。

那天是冬至,邵梁先的祖母高兴,便亲自下厨去包饺子。

曲幼幼是香港人,没有吃饺子的习惯,看什么都稀奇。祖母在包,她便蹲在一旁好奇地看。

邵梁先坐在客厅里跟祖父说话,只需一抬头,就能看到她皱着鼻子研究饺子的模样。他下意识地笑了笑,这才想起祖父就在身前,只好收回目光,欲盖弥彰般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曲家也真放心,放这么大个姑娘在咱们这儿过年。”

老爷子儿孙众多,却只有一个女儿,孙辈更全是男丁。乍然有个女娃在身边孝顺,整个人都神气起来:“哼,有什么不放心?只要你和赵识别犯浑,比哪儿都安全。”

这是给他打预防针呢,邵梁先笑了笑,贫道:“我哪儿敢在您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爷孙两人谈得正欢,厨房里忽然传来一阵笑声。邵梁先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只见曲幼幼小巧的鼻尖正沾满了面粉,见他们看过来,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这是包饺子还是偷面粉呢?”他也跟着笑,只觉得浑身都暖融融的。

“自然是包饺子,待会儿还要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呢。”

直到许多年后,邵梁先仍时不时地想起这一个日光朗照的午后。他懒散地坐在客厅,而她站在厨房窗下的菱花格前,鼻子上沾满了面粉,却仍软软地冲他笑。

那一笑,像是有春风吹过。

03

吃完饭后,邵梁先的母亲给他打了个电话,绕来绕去就是不进入正题。他听得不耐烦,正准备挂电话,母亲这才意味深长地问他:“曲家那个女孩儿怎么样?”

邵梁先几乎一下子便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的神色忽然冷了下来

他不说话,母亲便以为他要拒绝,开始劝道:“你曲伯母前几天还跟我打电话说起你们的事,你爷爷身体不好,你姑姑最近又……你别不上心,最后便宜了赵识。”

邵梁先觉得烦,索性挂断电话,在露台上站了一会儿。隆冬的风忍不住掏出一支烟。

他已经很久没有碰过烟了,今晚却想要破戒。

怪不得曲家放心把一个语言不通的女儿独自留在北京,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那个可怜的小姑娘,整天傻呵呵的,却不知道自己早已被当成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想什么来什么,邵梁先正一阵郁闷,扭头便看到他的“未婚妻”站在绿植后面探頭看他。

偷窥被人发现,曲幼幼毫无半分不自在,索性走出来跟他打招呼:“梁先哥,”她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你不要总抽烟。”

他觉得有意思,竟也听话地把烟熄灭。忍不住逗她:“你不怕我?”他那些兄弟姐妹,从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就连赵识刚来北京时,看到他都像是见到老虎的猫。

可她不是,她挑了挑眉,看起来神采飞扬的。

“我为什么要怕你?”她掰起指头开始细数,“你跟我说粤语,教我堆雪人,吃我包的饺子,还要带我去香山,你是个大好人。”

原来好人的标准这样简单,邵梁先忍不住逗她:“要是我不带你去香山呢?”

她皱了皱鼻子,似乎真的觉得很为难:“那我要考虑一下了。”

为了维护在曲幼幼心中的好人形象,邵梁先第二天便带她去了香山。

前几天刚下了雪,尚未来得及融化,厚厚一层盖在雄飞的檐宇上。

这里做了几百年的皇家园林,到处都透露着一股雍容庄严。

曲幼幼看得稀奇,要爬山时却怎么也不愿意往上走,只仰着脑袋向他撒娇:“我走不动了。”

他停下,好脾气地问:“那怎样才能走得动?”

“吃根冰激凌就好了。”

邵梁先有些纳闷她的脑回路,却也不惯着她大冬天吃冰激凌:“不许。”

“你怎么跟赵识一样,这也不许那也不许的。”她有些急了,索性坐在亭子里闹脾气。她坐得住,邵梁先更是。

最后还是曲幼幼先憋不住了,转过头悄悄去看他,却被那人似笑非笑地逮了个正着。小姑娘脸上挂不住,站起来就要走人。邵梁先无奈,拉着她的胳膊认错。

“你这人,什么臭脾气,还说不得了。”

“梁先哥,你是不是也跟赵识一样,觉得我脾气不好?”

她问这句话时,低着头,声音却诺诺的,像是在他的心脏上划了一刀子。他赶紧把她转过来,这才发现,她眼睛通红,像是受了什么极大的委屈。

“你别哭呀,我让你吃冰激凌还不行吗?”

他从小我行我素惯了,终究是没有俯首做小哄过女孩,就连替她擦眼泪的动作都带着几分慌乱。

她却没心没肺地吸了吸鼻子,哽咽着说:“这可是你说的,骗人是小狗。”

曲幼幼长得漂亮,杏仁眼里像是含了一汪清泉,眼巴巴盯着人时,让人觉得骨头都要酥了。

邵梁先觉得自己心跳得有些快,他低着头看她,极轻的声音像是要融化在香山的雪絮中:“你怎么这么多心眼。”

“你昨天还说我傻的。”

她针锋相对,他却觉得甜滋滋的,像是吃了蜜一样,忍不住低声说:“傻子一个。”

04

邵梁先忽然觉得,就这样跟曲幼幼过一辈子也不错。

既然总要在那些门当户对的女孩中选一个执手一生的妻子,他倒宁愿对方是自己喜欢的人。

他没追过女孩,能想到的方法便是送东西。于是,他精挑细选了一个八音盒,去学校找她。

邵梁先到学校后,远远地便看到曲幼幼背着手站在一棵樱花树下。樱花开得正艳,她赌气一般拂过去,指尖上便沾了淡淡的粉。

一阵风吹来,有花瓣落在她的肩膀上。旁边那人微微低头,替她拂去那碍眼的樱花。

是赵识。

赵识拿着那朵樱花,凑到她耳边低语。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她雪白的耳垂上忽然泛开薄薄红晕,像是沾染上了无边春色。

她似乎有些羞恼,举起拳头便要去打他,赵识却将她一把握住。她终于憋不住了,抬眼凝望那人,嘴角却忍不住荡开柔润如春的笑意。

邵梁先忽然觉得手心一阵刺痛,低头一看才发现,掌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紧攥的礼盒划上一道红杠。

他笑了笑,将礼物扔到一旁的垃圾桶中。

早该察觉的不是吗?从曲幼幼提起赵识时又娇又嗔的表情中,他就该想到的。

他一向敏锐,尤其是在探知人心方面,只不过是不愿意承认罢了。他总想着,只要没有亲眼见到,依然还可以自欺欺人地,把她当作自己可以共度一生的那个人。

入夜后,邵梁先坐在办公室里向外看。

对面便是巍巍皇城,十几位帝王在那里君临天下,受四海臣服。而他,就坐在皇城对面的高楼上,拥有着无上权力和无边财富。

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邵梁先闭了闭眼,正要起身,放在一旁的电话忽然响起。

是曲幼幼。

她似乎在哭,绵软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他心底一揪,着急地问:“你在哪里?”

他在这边极得火烧眉头,她却不说话了,只一个劲地喊他“梁先哥”。他心急如焚,当即忘记刚才的决断,立马向外跑。

还是旁边的医生接过了电话,他才避免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找。

原来,曲幼幼跟赵识一起出去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中途先离开,却在回家时被一辆汽车撞到。

邵梁先赶到医院时,曲幼幼正缩在病床上出神。灯光如银瓶泄水而下,她那样小小的一团,缩在光影下显得越发可怜。

邵梁先压制住心底的燥意,走到她身前:“曲幼幼。”

她似乎吃了一惊,傻乎乎地抬头看他。他这才发现,她的额头上包着一个厚厚的绑带,腿上打了石膏。他叹了一口气,轻轻去揉她的伤口:“疼吗?”

曲幼幼像落水人抓住浮木一样紧紧抓着他的衣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顾不得多想,心疼地将她抱在怀中,一点点捋顺她的长发。也就是这时,他终于想起,本该陪在这里的那个人:“赵识呢?他怎么让你一个人在医院?”

邵梁先从未有一刻如此时这样恼怒赵识,他都已经决定藏起那点见不得光的念想,可赵识却一点也不知道珍惜。

“梁先哥,赵识是不是不喜欢我,他身边那样多的女朋友,他总是拿我当妹妹……”

曲幼幼终于停止了啜泣,她靠在邵梁先怀中,一闭眼便是赵识跟其他女人拥抱的场景。灯红酒绿下浮華一片,她站在人群外,遥遥地望着他们,就像是一个过客。

邵梁先想了想,微微离开,却不去看她,只将目光虚虚地落在空中一隅。

“你很喜欢他吗?”

“我十二岁认识他,二十岁跟他重逢,我刚来北京时,只有他陪着我。”曲幼幼似乎忘记了自己还有婚约在身,抑或说,她从来都不在意这些父母之命的东西,“我们早就约好,他要带我来北京看雪。”

05

赵识接到邵梁先的电话时,正在跟朋友喝酒。

他带曲幼幼出来玩,曲幼幼半路说想要先回学校,他没有多想,随口嘱咐了几句便将她送上计程车,没想到,不过几个小时,人便进了医院。

他匆匆忙忙地赶到医院,还未进病房,便看到邵梁先在走廊尽头的吸烟区抽烟。听到声音后,邵梁先抖了抖手里的烟,看过来的目光像淬了雪一样冰冷。

成年后,已经很少有人或事能够让邵梁先动怒了,可这一次,赵识真真切切地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磅礴的怒意。赵识顿了顿,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哥”。

“幼幼在里面,去看看她吧。”

赵识听话地点了点头,走到一半时,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转身问道:“哥,你喜欢幼幼?”

邵梁先并未回答,赵识却忽然笑了,离开的背影显得笃定而从容。

抽完一根烟后,邵梁先等身上的烟味散尽才向病房走去。

他自幼便耳聪目明,尚未走进病房前便听到曲幼幼清脆的笑声。他顿了顿,并未立刻进去。

床头开了一盏小灯,圆润的灯光轻轻照在她的若隐若现的梨涡上。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这样笑过,让他疑心方才是否是同一个人。

曲幼幼爱吃柳橙,赵识便坐在一旁用手剥,他剥完后将柳橙递给她,她仔细地替他擦净手指,一边吃一边盯着他笑,似乎早已忘记是谁让她陷入如今的险境。

“好甜呀。”

她仰起头来冲赵识笑,却趁人不注意时忽然起身,轻轻吻了吻他的唇角,小声说:“你也好甜。”

月色无垠尽泄于两人身前,赵识低着头看她,忽的一笑,那一刻,他们两人之间像是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邵梁先想,他已无需再出现,里面早已没有了他的位置。他笑了笑,静悄悄地退了出去,一如来时那样,无人知晓,无人在意。

他走出医院时,才发现外面下了雨。他并未带伞,索性靠在罗马柱上出神。

大雨噼里啪啦地砸下来,渐渐连成一幕幕水线。一道惊雷炸在天边,瞬间亮了半边天。他下意识地往病房的方向看,那个熟悉的地方正亮着一盏温暖的灯光。

他忽然间想起,他们去香山的那一日。

那天下了雪,把游客都困在了山上。

已经很晚了,邵梁先却丝毫没有睡意,索性坐在窗前看雪。正看得入神时,静谧的山顶忽然响起了雷声。他愣了愣,再回神时却发现曲幼幼正光着脚站在门边。

她靠在那里,不敢进却也不敢离开。邵梁先看了一眼她蜷缩在一起的脚趾,轻声问:“怕打雷?”

曲幼幼摇了摇头又点头,廊下只开了一盏壁灯,朦胧地照在她的脸侧,他心底一暖,将棉拖拿到她的脚边。

“你在这里睡吧,我看着你。”

她捏着被子,似乎想要说什么,终究一言未发地沉沉睡去。而他靠在外室的沙发上,静静地守了她一夜。

如今,盛夏将至,又是一个电闪雷鸣之夜,她却已经不再需要他。

原来,他迟了一步,便是整整一生。

06

“然后呢?”那时已近日落,邵梁先坐在窗边远望,漫天霞光透过窗柩拢在他的脸侧。护工在一旁听得入神,不由自主地问:“您就这样放弃,让他们在一起了?”

邵梁先笑着摇头,正想要继续讲下去,卧室里忽然传出曲幼幼的声音,他慌忙走了进去。

“赵识,我梦到你抛弃我了。”她似乎有些委屈,泪眼汪汪地扯了扯他的衣摆。邵梁先心底一揪,密密麻麻的疼痛无可抑制地传了过来。

她这样,像极了七年前赵识死去的那个晚上。

曲家属意邵梁先,却也乐见于赵识。两人还在上学,便约定先订婚,以此来稳固两家的利益联盟。

港城两大豪门联姻,自然是阵势非凡。订婚的那一日,媒体水泄不通地围在酒店外,男主角却迟迟未出现。

邵梁先给赵识打了无数个电话,待终于接通后,电话那端呼啸的海浪声忽然让邵梁先产生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在哪里?”

“重要嗎?”赵识似乎笑了笑,低沉的声音在海浪声中越发模糊,“哥,在意的东西却被别人夺走,这滋味不好受吧?”

他一惊,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电话那端的人却像是毫无察觉般徐徐开口:“从小到大,你想要的什么都有。可这世间,哪能有这么好的事,让人事事如意。”

邵梁先闭了闭眼,正要怒斥赵识来掩饰自己心底的慌乱,却发现一身雪白礼服的曲幼幼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外。

“赵识,”她盯着邵梁先手中的电话,像是失去了三魂六魄般喃喃开口,“你喜欢过我吗?”

“幼幼,”赵识似乎叹了口气,满是无可奈何,“你不该是他的未婚妻。”

曲幼幼还想再问,邵梁先已抢先一步挂断电话。他走近一步,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身躯,心底一阵刺痛。

是他让她陷入了这样难言的困境当中,如果没有他,她本不该承受这些。

就在这时,早已安排好的媒体忽然蜂拥而入,将长枪短炮对准孤立无援的曲幼幼。邵梁先看着脸色苍白的曲幼幼,一颗心像是要爆炸一般。他怒斥媒体一声,在一屋子的惊叹声中拥着人向外走。

外面日光正盛,是个难得晴朗的好天气。邵梁先深吸一口气,正想说些什么,紧攥着他衣袖的女生却像是失去了支撑的浮萍般晕了过去。

谁也没想到,那竟是赵识生前的最后一次通话。

他在出海时,遇到了特大风浪。

而曲幼幼醒来后,精神则越发错乱。邵梁先陪着她来到了旧金山,他们依旧未能结婚,他却已是心满意足。

这便是他们所有的故事,一个没有他的故事。

尾声

邵梁先靠在床边,轻轻地以指捋顺她的长发。而曲幼幼躺在他的怀中,絮絮说起了往事。

“赵识,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们分开后,我到处打听你,那时候我就想,我一定要去北京找你……”

邵梁先摩挲长发的手微顿,忽然不可抑制地想起了年少时的一段往事。

那时他才十几岁,尚养在香港的姑妈家。

那是他离开香港的送别宴,他不耐烦前厅的应酬,便跑到后院去吹风。

明润的圆月朗照山头,他坐在一棵树上,忽然被不远处正在荡秋千的小姑娘吸引去了所有目光。

那人眼睛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他觉得有趣,便朗声问:“靓女仔,你眼睛怎么了?”

那人一惊,抬头四处张望,垂在两侧的麻花辫像有意识般不安地甩动着。他想了想,从树上跳下走到她身前。

“我去北京时,贪恋看雪把眼睛给灼伤了。”说完,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悄悄吐了吐舌头。邵梁先笑着摇了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根本看不到,便灵机一动,拉着她的手向外走。

“我带你去看雪好不好?”他回头,迎着呼啸的风声大喊。

他将她带到一块空地,向酒店人员要了许多泡沫。他站在天台上,将泡沫往下洒。

洋洋洒洒的泡沫中,她惊喜地抬头,凭着本能伸出手去接那“雪絮”。

“我马上要回北京了,以后,你再来北京,我带你去看雪。”

她笑着说好,他却再也没能等到那场纷纷扬扬的落雪。

原来,她的爱开始得那样早,那样猝不及防,却又是那样的阴差阳错。他和她之间,总是差了一步,可那一步,却是遥遥一生。

绿山雀再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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