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题材电视剧的多重空间叙事与美学意涵
近年来，现实题材电视剧将关注点更多聚焦于都市职场及家庭教育等话题，随着互联网的辐射带动效应愈发显著，这类电视剧的收视传播效果也一路升高，产生了极大的文化辐射力和社会影响力，引发了广泛关注与热议。本文主要从叙事模式、人物塑造、美学意涵三方面出发，结合当今社会与新媒体环境，浅析以《小欢喜》和《欢乐颂》为代表的现实题材电视剧对电视剧创作产生的思考与借鉴意义。
一、叙事模式：立体交织的多重时空
电视艺术的本质就是时空艺术，电视艺术所负载的时空观念及其表达是连贯整个电视叙事、节奏控制、风格样式等一系列关键问题的核心纽带与最终落实点。国产电视剧《小欢喜》和《欢乐颂》的多重空间叙事，不仅体现在文本方面讲述三组家庭（《小欢喜》）、五位女性（《欢乐颂》）的故事，还体现在交互影响的影像空间和社会空间上。
（一）多线分形叙事
“分形叙事”是指在叙事作品中，事件与事件之间仍然存在因果联系，不过这些事件并不形成一个接一个的线性序列，而是在某个节点上，叙事的线条会产生“分岔”，“分岔”后的叙事线还可能发生持续“分岔”的现象，将此命名为“分形叙事”。电视剧《小欢喜》和《欢乐颂》就是“分形叙事”的代表案例。
《小欢喜》聚焦于全民参与的高热度话题——高考，采用“一对多”的叙事方式，以面向未来的笔调铺设故事线，故事层次繁多但分明，分岔点丰富但始终不离高考主题的链条。整部电视剧围绕方一凡和林磊儿一家、乔英子一家以及季杨杨一家这三组家庭展开，三组家庭风格各异，囊括了当今诸多中国家庭的特点，是中国家庭的几缕缩影。《小欢喜》中，看似毫无关联的三组家庭因为孩子的高考越走越近，相互碰撞之下产生的故事也越来越丰富。《小欢喜》带给观众的整体感受是可触可感的，展现出了高度的艺术真实，始终没有跳脱出既定框架进行天马行空的创作表达，极大程度还原了考生本人、所处家庭、所在学校面对高考的态度和状态，具有很强的典型性，因而也容易引发不同年龄段观众的情感共鸣。
面世早于《小欢喜》的《欢乐颂》，作为现代都市题材电视剧，也是“分形叙事”的极佳代表。《欢乐颂》以安迪、樊胜美、曲筱绡、邱莹莹和关雎尔五位女性为核心，描绘了当代职场女性的群像。不同性格、不同家境、不同情感经历的五位女性因为缘分相遇在欢乐颂小区22楼，也由此展开了有关友情、亲情、爱情的丰富故事，独居在2201和2203的安迪、曲筱绡不是独立的存在，合租在2202的樊胜美、邱莹莹、关雎尔也不是在每个事件中都捆绑出现，五位女性在不同的故事中相互摩擦，制造出新的“分岔点”，始终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对这五位女性的刻画，就好像欢乐颂乐章中音调时值不同的五种音符，通过不同的排列组合奏响了现代都市环境中的欢乐颂歌。真实可感、精致立体，能使不同阶层、不同特点的观众在剧中找到自己的影子，文化对社会的影响力尽显。
（二）多维空间叙事
《小欢喜》和《欢乐颂》以北京和上海都市为叙事时空，用纪实风格的影像美学呈现现代都市人所处的内在与外在空间，是对时下社会文化观念的现实观照。如今，以《小欢喜》和《欢乐颂》为代表的诸多电视剧不仅专注于打磨精美的影像空间，在社会空间方面也做了深度细致的拓展。
在影像空间方面，《小欢喜》和《欢乐颂》都在叙事内里上做出了努力，找到新的阐释角度和维度，但绝不失真实。《小欢喜》将创作视点投向社会关注度高于中考等其他考试的高考，《欢乐颂》则在职场剧的基础上，将关注更多集中于女性这一群体，从而带给观众耳目一新之感。另外，贴近现实的环境空间能够让观众迅速产生熟悉感，把自己代入剧中、融进剧情，剧中人物的身份地位也变得更为明晰，诸如此类的现实依托便成为影像空间架构的潜在文本。《小欢喜》和《欢乐颂》在叙事的影像空间的挖掘方面，可以说达到了新高度，它们对于日后的电视剧寻找新切入点、突破口以及国产电视剧拓展空间文化内涵提供了有效的借鉴意义。
电视剧《小欢喜》和《欢乐颂》一方面将镜头对准行动发生的场景——影像空间，即物理空间，另一方面还重在展示叙事影像空间和社会空间所承载的文化辐射力和社会影响力。《小欢喜》和《欢乐颂》都是通过大都市内在与外在的双重情境来描摹生活图景的，并致力于用艺术手法还原社会真实、再现现实世界。影像给现实做了演示，现实也给影像做了旁白，影像空间和社会空间的有机联结共同渲染了故事讲述的整体氛围，将现代社会的快速流动性与纷繁复杂性宏观地铺展在观众面前，为剧中人物的行为动机与情感抒发提供了有利的条件造设，也能让观众通过剧中人物的情感反馈来反思现实，扫清生活中的一地鸡毛，拨开生活的层层迷雾，寻找到学业生活、家庭工作的平衡点，一路高歌向前，达到同矛盾共存的哲學意义和与生活和解的社会意义。
二、人物塑造：寻求本真的典型呈现
人物设定成功与否，很大程度上关系着影视作品的评价高低。如果情节是一部电视剧的血肉，那人物就是电视剧的灵魂。《小欢喜》和《欢乐颂》在人物设定方面匠心独运、极为典型，每个人物不仅个性鲜明，还真实立体，让观众不仅被这些人物吸引，还能在他们身上找寻到自己的影子，从而产生情感共鸣。
《小欢喜》主要塑造了三组家庭中的十个人物：方一凡、林磊儿一家家庭气氛和谐友爱，方一凡虽然成绩落后但受到父母乐观积极的生活态度影响，开朗善良成为他性格的底色，而年少便遭遇母亲离世、父亲再婚的学霸林磊儿在来到方家后，也慢慢从自卑内向变得阳光大方;乔英子自幼便经历父母离异，即使成绩非常优异，但因为承受不来母亲控制欲极强的爱而变得敏感脆弱，甚至在高考前夕一度抑郁，但正是因为英子的抑郁，使得宋倩、乔卫东彼此走近，互相释然，再次找回爱情;季杨杨在姥姥身边长大，原本开朗阳光的他逐渐叛逆孤僻，父母突然出现并陪伴他高考也让他感到排斥厌烦、难以接受，直到一向善解人意的母亲刘静患癌，季杨杨才彻底打开和父母的心结，理解父亲工作的不易，变得懂事上进。即将经历或已经经历过高考的观众都能在剧中找到自己的影子，始终陪伴孩子经历高考的家长、老师也能从剧中看到难忘的曾经。
《欢乐颂》主要着墨塑造了五位职场女性形象：华尔街天才海归高管安迪是职场精英女性的典型，干练睿智、精致沉稳，外在的光鲜让她成为众人仰慕的对象，但孤儿的身份和遗传精神病的隐患让她将自己包裹在坚硬外壳之下，不善与人交往;高级HR樊胜美情商极高，深谙职场生存之道，独自从县城来大城市打拼的她，因为原生家庭的陈旧观念，内心始终自卑虚荣;富家女曲筱绡古灵精怪、通透随性，虽然她的家庭并不完美，但她依旧敢爱敢恨，抱有难能可贵的真性情;小城青年邱莹莹单纯善良、简单耿直，同样是独自到大城市打拼的她却坎坷不断，但也正因为她的果决而最早赢得事业爱情双丰收;乖乖女关雎尔出身书香世家，一路在父母的安排庇佑下长大，养成了她温文尔雅的性格，虽然缺少主见但足够勇敢，是部分城市知识分子的缩影。五位女性个性鲜明，极具典型意义，多元的性格组合和明确的职场定位，让观众极易在剧中找到自己所处的位置，引发思考感悟。
《小欢喜》和《欢乐颂》的人物虽没有具体原型参考，但虚构下的人物亦是来源于现实生活，只不过多了几分艺术加工与升华。透过电视剧的人物看自己，观众就仿佛在照镜子，镜中之人虽然是虚幻的，但不可否认，《小欢喜》和《欢乐颂》在人物塑造方面做到了本真刻画，极大程度缩减了观众同剧中人物的距离感，典型性倍显。
三、美学意涵：特征及丰富价值内涵
美学是一门审美的学科，艺术和审美代表着人类的一种不断探索的精神，标志着对理想艺术境界的永恒探索。一部电视剧，除了生动丰富的情节叙事、直击灵魂的人物塑造和精心设计的镜头语言，其背后蕴藏的美学意涵是使电视剧历久弥新、不断焕发生机的关键所在。《小欢喜》和《欢乐颂》两部电视剧聚焦考场、职场、生活场，因为选材和人设的真实性，都具有非常鲜明的现实主义美学特征，但深入来看，二者的现实主义美学表达又各具亮点。
《小欢喜》是“欢喜”美学的一种集中表达，“欢喜”美学的主旋律和主导价值态度的叙事过程，是一个将“积极看待人生的每次考试”作为心理动机和行为动机的能动过程。“欢喜”美学就是通过生产一种快乐的体验来强化积极的生活视角，潜移默化地建构主体的人生态度。《小欢喜》中，关于这种美学表达的呈现贯穿首尾，例如，孩子们瞒着家长到酒店泳池时，每个人都小醉微醺，家长们躲在一旁心急又好奇地看着孩子们，即将降到冰点的气氛因为孩子们对家长们的夸张模仿而变得幽默有趣起来，林磊儿不经意间转头发现了家长，孩子们集体跳入水中，爸爸们见状纷纷跳进泳池捞起孩子们，气氛一度紧张。童文洁严肃地质问“皮猴儿”方一凡，却因为一向内敛的林磊儿的“文洁，这都小场面，慌什么，有哥在”而变得轻松活跃起来，也让观众感受到了点点欢喜，是一种不断累积快乐欢喜的审美体验。其实，除了这种宏观的情节，《小欢喜》中每个人的成长经历也都带给了观众不同的警示启发和审美治愈，例如，英子一家共同努力、乐观面对英子的中度抑郁，童文洁在遭受职场不公待遇后的坚强勇敢，以及季杨杨在母亲刘静患癌后的幡然醒悟，事业拼命的父亲季胜利的回归家庭，等等，《小欢喜》通过对人自身困境的探索和人际交往原则的审美化呈现，将真实、真诚、现实展现在观众面前。
《欢乐颂》反映了21世纪以来兴起的新社会阶层的故事，剧中除了叙写友情、亲情、爱情，还传达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在现实主义美学方面的呈现主要通过人性之美来表达。安迪等五位女性性格不同、阶层不同、家境不同，却会在彼此遇到困难的时候，毫不犹豫伸出援手。樊胜美的父母带着小侄子雷雷来投奔她，身无分文又难以联系，曲筱绡嘴硬要睡了不来帮忙，却在樊胜美要乘梯离开时突然出现，出车、出人、出力，带给樊胜美，也带给观众满溢的善良有爱;安迪和初恋男友魏渭分手时，独自在家喝闷酒，邱莹莹见状努力使安迪开心，拉着安迪出门散心，安迪也正是在这条散步路上，更加发现了邱莹莹的善良单纯，五个姐妹的心被更加紧密地连在了一起。这种邻里之间的互相帮助、彼此慰藉，不仅是友情的理想建构，还是都市温情的无声传递，更是人性之美的美好彰显。与此同时，《欢乐颂》中对于女性意识的着色也可圈可点，不论几位女性拥有怎样的背景，“独立”始终是她们保有的底色，个性鲜明、敢爱敢做的新时代女性形象被立体地勾勒出来，唤醒了大部分女性观众潜藏在灵魂深处的自由追求，欲享受一种“诗意的栖居”，也让全社会更多关注职场女性，反思职场现状。
不断发展的文化带给人们不断提升的审美层次。审美是一种真正的解放性力量，其基本精神就是超越精神，它使每一个主体在达成与社会和谐共存的同时又保有独特的个性。《小欢喜》和《欢乐颂》所承载的现实主义美学，通过对新型社会主体的塑造和对社会高度关注命题的反思，以积极乐观的精神和醇厚温暖的情怀，高度还原了社会现实，并辅之以艺术加工，对现实题材电视剧进行了大胆的艺术创新，向观众展示了剧中人物随社会进步、情感升温而同时获得自我成长的可能性，反馈给观众审美治愈，为观众提供了一条通向美好生活的审美超越之路。
四、结语
国产电视剧《小欢喜》和《欢乐颂》，通过立体交织的多线多空间叙事、寻求本真的典型人物塑造和丰富深刻的美学意涵，以现实主义创作手法再现了当今城市生活景观，打出了真实有力的牌面，产生了不可小觑的文化辐射力和社会影响力。近年来，随着网络新媒体的发展，传播迭代速度增加，以《小欢喜》和《欢乐颂》为代表的现实主义作品在叙事创作上的探索与升华，依然经得住考验，它们为电视剧艺术的创新发展提供了有益的思考与借鉴，也为电视剧创作者发出中国声音、讲好中国故事提供了新的路径选择。电视剧只有在不同时期映射不一样的时代主题和同样的中华民族精神，才会具备更高的主题宽容度和更长久的生命力，主题的底色打得匀实，艺术加工的亮色添上去才会更加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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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刘懿莹，女，本科在读，北京师范大学，研究方向：戏剧影视文学）
（责任编辑 刘月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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