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凸河攀崖，岩壁上的“芭蕾舞者”
胡家林 蒋成 汪军
贵州安顺紫云县格凸河风景区的燕子洞，洞口峭壁直上直下，108米峭壁相当于40层楼的高度。峭壁下是看不见的深渊，洞内地下暗河水声轰鸣，在这雄奇险峻的峭壁上，几乎每天都上演着令人惊心动魄的表演——徒手攀崖。没有任何防护措施，表演者一会儿身轻如燕地飞檐走壁，一会儿在陡峭的崖壁上单手倒挂。徒手攀崖的惊险与刺激常常引得游客尖叫连连。在当地，表演者们有个形象又亲切的称号：蜘蛛人。
崖葬习俗催生徒手攀崖技艺
徒手攀岩对现在的年轻人来说，是一项充满时尚感的运动。但在贵州苗乡紫云格凸河，却是一项自古传承的技艺。追溯起来，最初和崖葬悬棺习俗有关。
崖葬是古代一种比较奇特的丧葬方式，分布于我国四川、江西、广东、广西、湖南、湖北、贵州、福建和台湾等地。悬置方式通常有三种：一是木桩式，在峭壁凹入可避风处，凿孔插桩，架棺于上;二是凿岩式，凿岩为穴，置棺于内;三是自然洞穴式，利用岩壁天然缝隙或洞穴，置棺于内。
无论哪种方式进行崖葬，古人在没有任何專业装备的情况下，将棺木抬到悬崖峭壁处放置，都充满神秘色彩，令人称奇。或许，至今流传于格凸河一带的“蜘蛛人”是解开崖葬悬棺谜题的一个线索。他们必须练就徒手攀崖的技艺，才有可能完成任务。
紫云格凸河是苗族聚集地，在苗语里，格凸河意译为“跳花圣地”。古时，苗族人为了躲避战乱，迁徙到紫云格凸河一带。“我们苗族的祖先为了有一天能让自己的棺椁回到曾经的家乡，就想到了悬棺。人死之后，让后人将自己的棺椁存放于格凸河沿岸洞穴的高处，也就出现了现在所谓的‘蜘蛛人’。”亚鲁王文化传承人王凤云告诉我们。
据了解，“蜘蛛人”刚开始的任务和使命就是为了将棺椁送上悬崖之上存放。一直以来“蜘蛛人”由六个人组成协作团队，他们分工不同、各司其职，有的负责攀到绝壁将存放棺木的位置选好，负责打好木桩或凿好放棺木的洞穴，有的负责用藤、绳吊，把棺木部件一件件背上绝壁进行组装;有的负责把尸体背上去，放入棺内。六人互相协作最终将棺椁盖好才算完成工作。
彼时在格凸河栖居下来的苗族人心中依然牵挂自己的“老家”。一方面为了重回家乡，另一方面，为了打猎和抵御外族的入侵，他们四处寻觅自我防护的武器。偶然间，他们发现格凸河燕子洞内有着天然的硝石，是做火药的好原料。于是在将棺椁送上悬崖之上存放之外，“蜘蛛人”有了第二个使命——在岩壁上采硝石，制作火药。可以说，徒手攀崖是早期苗族人民为适应恶劣生存环境而练就的生存技能。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一切百废待兴。因农事缺乏肥料，而燕子洞以燕子多闻名，燕子粪是很好的有机肥。“蜘蛛人”又开始进洞采集燕子粪便做农业肥料，一来可以家用，二来可以卖钱。“60年代，30斤燕子粪可以卖到5角钱，也算是一门生意。”曾经在格凸河景区担任十多年经理的陆凯说，当时的“蜘蛛人”利用自身技能找到了一个生存之道。
不同的时期，不同的需求让徒手攀崖这项技艺都有用武之地，也许正是如此，技艺才没有失传。如今，紫云县格凸河成为远近闻名的旅游景区，传统的苗乡徒手攀崖技艺也在今天找到了舞台，成为景区最不可或缺的亮点。
看“蜘蛛人”如何飞檐走壁
格凸河景区内风景优美、空气清新。这里是出了名的攀岩圣地，一些国际性的户外攀岩大赛也落户于此。到格凸河游玩，“攀岩”是关键词，而苗乡“蜘蛛人”最传统的徒手攀崖技艺，是最不容错过的精彩表演。
每天上午，包括罗登萍在内的6个“蜘蛛人”从家里出发，不一会儿就来到格凸河景区燕子洞景点。简单准备后，他们将为守候在燕子洞景点的游客献上一场惊心动魄的表演。
燕子洞是格凸河景区的主要景点之一，呈拱门形状的山洞高100多米，宽近30米。一条清澈的河流从洞中流过，河道两旁是长满青苔的悬崖峭壁。“蜘蛛人”的工作就是在洞壁上徒手攀崖。
6人乘着竹筏，顺水缓缓来到洞壁下。大师兄黄小宝率先出马，只见他双手抓住一块凸出的岩石，身子迅速向上攀爬。几秒钟的时间，已经爬升五六米。
其他“蜘蛛人”紧跟其后，每人相隔两三米远，他们抓点不同，姿态也不同。有臂力惊人的“蜘蛛人”，还在峭壁上做高难度动作，或倒立，或单手倒挂。
大约过了10分钟，第一位“蜘蛛人”黄小宝已经到达顶点。为了向游客示意，黄小宝挥舞插在顶点处的红旗，并擂鼓三声。
景区工作人员告诉我们，“蜘蛛人”攀岩到达的顶点处离水面80米，只能容下一人，红旗及鼓是“蜘蛛人”此前带上去的。
这时在河岸上观看的游客爆发出阵阵欢呼和惊叹，他们纷纷拿起相机、手机记录下“蜘蛛人”攀岩的过程。
大约20分钟后，6个“蜘蛛人”全部落地，一场紧张刺激的表演结束。有的游客意犹未尽，走上前去与“蜘蛛人”合影留念。
传承绝技需要勇气和坚持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蜘蛛人”是如何在悬崖绝壁上自由行走的。专业的攀岩运动员要借助专业设备：安全绳、锁套等，包括岩石锥，费很大力气才能爬上悬崖峭壁。当地苗族 “蜘蛛人”并不借助安全绳，却能在悬崖峭壁上上下自如，他们的绝技是怎么练就的？
“蜘蛛人”表演团队的黄小宝解答了我们的疑惑。格凸河当地，人们从小就会接触到徒手攀崖，但随着难度的加大，能坚持下来的很少。“想要当‘蜘蛛人’，学徒手攀岩至少5年才能出师。”黄小宝透露了四点攀崖秘诀：其一，学功之初要爬上爬下同步学，即上两步后退两步，才能继续向上学爬;其二，要 “认路”，手抓之处，脚蹬之点要记住，能上得去，下得来。久而久之，每一处攀过的山岩，在他们心中自有一条 “路”;其三，各种岩形用各种不同的身法，或手扒、或脚蹬、或头顶，总之要找到最合理的着力点;其四，身上出汗时绝对停止攀崖。
由于攀爬崖壁难度很大，因此，要求 “蜘蛛人”的身体必须健壮，不过黄小宝却是特例。由于他患过小儿麻痹，两条腿已经萎缩，但经过20多年坚持不懈磨砺，他已成为优秀的“蜘蛛人”。仔细观看黄小宝的双手关节，已经变形突起，手指满布厚茧，有如鹰爪。
然而，“蜘蛛人”们有了超人技艺并不是万事大吉了。有一个 “蜘蛛人”就曾因为思想开小差险些掉下来。这次意外让他们再也不敢在攀崖时分心走神了。因为在百米高的悬崖上，稍有疏忽，就有致命危险！黄小宝说，攀崖需要勇气，需要技术，需要全神贯注。
“蜘蛛人”中唯一的女性罗登萍甚是引人注目，她向我们讲述了学习徒手攀崖的故事。“十二三岁的时候，我就跟着父亲学习攀岩。父亲是远近闻名的‘蜘蛛人’，原本徒手攀崖是传男不传女的技术，刚开始父亲是不愿意教我的。可我觉得男女应该平等，我可以去学。在我多次的请求下，父亲带我爬了一回。”罗登萍说，当时父亲回头问她是不是真心想学，她回答会用心学。因此父亲才决定让她和5个师兄一起学习攀崖。
七八年的学习让罗登萍迅速成长。20岁的时候，她就来到格凸河景区上班，成为一名合格的“蜘蛛人”。如今，在格凸河景区燕子洞景点的石壁上爬上爬下成为罗登萍的日常工作。“人多的时候每天要来回攀爬五六次，人少时候也要两三次。”她说，景区按照表演次数发放工资，平均每个月有五六千块钱的收入。
20年的攀崖生涯里，罗登萍没有出现过一次事故，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得到父亲的真传——不必勉强，多次尝试。“徒手攀崖有个规律，‘上去容易下来难’。父亲说过，能上就上，上不去不要勉强。这次上不去，多琢磨几天，多尝试几次，就可以一步一步上去了。”罗登萍说。
身为两个孩子母亲的罗登萍曾经被家人劝说放弃攀崖，但是她告诉家里人，这是她喜欢的事业，无论如何也会干下去。“家人担心我，也来看过我的工作，但我告诉他们攀崖就像走平路一样，让他们打消了疑虑。”
对于这一技艺的传承，师兄妹6人表示，他们的子女都还年幼，如果将来喜欢攀崖，会传授给他们。并且，他们也打算寻找一些对徒手攀崖感兴趣的青少年，愿意收为徒弟，培养更多的“蜘蛛人”。（责任编辑/谢予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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