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国家工业战略2030》对江苏开放型经济的影响及对策建议
王晓凤 张贤
摘 要：2019年11月，德国联邦经济和能源部（BMWi）发布《国家工业战略2030：对德国和欧洲工业政策的指导方针》（以下简称《国家工业战略2030》），旨在有针对性地扶持重点工业领域，保证和提高德国工业竞争力，并希望德国在即将担任欧盟轮值主席国期间，为欧洲工业进一步发展做出贡献。本文以德国《国家工业战略2030》发布背景及目标内容为基础，结合江苏产业发展和与德国经济合作情况，研究了其对江苏省可能产生的影响和挑战。文章认为，江苏省应更加注重产业发展战略的顶层设计、注重技术创新和中小科技企业的扶持等，促进开放型经济高质量发展。
关键词：德国国家工业战略2030 产业政策 中小企业 技术合作 竞争
一、《国家工业战略2030》出台背景
作为世界最强大的工业基地之一，德国始终坚持以工业为基础的经济模式，其23%的国内生产总值由工业企业创造，其大量工业产品和服务居世界领先水平。进入21世纪以来，全球产业创新进程不断加速，德国传统工业优势正逐步被削弱。为确保领先地位，从2006年起，德国根据工业发展现状和国际环境变化，出台了系列政策。2006年，德国实施《德国高科技战略（2006—2009年）》，这是德国第一个国家层面的高科技促进政策。在这一战略顺利结束之后，2010年，德国推出后续政策《高科技战略2020：思想、创新、增长》，并于2013年推出工业4.0战略，力图将物联网和服务应用于工业制造领域，增强德国工业竞争力。在以数字化和智能化为特征的新一轮科技和产业革命中，德国工业出现创新乏力，面临“内忧外压，前后夹击”的局面。在此背景下，德国于2019年11月提出《国家工业战略2030》。在当前复杂的国际经济形势下，该战略将对国际产业格局产生一定影响。
二、《国家工业战略2030》目标和主要内容
《国家工业战略2030》着重强调工业实力在国际竞争和国家发展中的重要性，旨在通过必要而适当的国家干预，支持工业领域新一代革命性技术的研发与创新，维护和确保德国在工业、技术方面的世界领先地位。到2030年，逐步将德国和欧盟的工业增加值比重分别提升到25%和20%。
（一）德国的战略措施
1.大力改善德国工业发展环境。进行企业税法改革，企业所得税率降至25%，实施研发税收抵免政策。将总社保缴纳比例限制在40%以下，逐步将失业保险比例降至2.2%。更新劳动时间法，以周为单位规定最高劳动时限。出台“专业人才战略”，发展数字时代的新型双元制职业教育，改善员工持股的框架条件和制定《专业人才移民法》。保持电价竞争力和防止碳泄露。扩大基础设施建设，并配备自动互联驾驶所需的数字技术。加强循环经济领域的创新和投资。出台第三部“减少行政负担法”，减轻11亿欧元的行政负担，利用数字化在各领域省去繁琐的“单据管理”。提高并购门槛，加强对侵权行为的监测。
2.强化技术创新。进一步完善中小企业创新核心计划（ZIM）和工业共同研究计划（IGF），为中小企业提供最高5万欧元补贴。鼓励私人投资者参与面向未来的并且是资本密集型的深层次技术项目融资，将机构投资者引入德国风险资本市场。推动建立工业4.0全球标准，塑造全球数字生态系统。出台“国家氢能战略”，每年提供1亿欧元，加大对氢燃料和合成燃料技术的投资。制定针对气候和能源的税收减免政策，发展二氧化碳收集、存储和利用技术。编制“国家生物经济战略”，制定“从生物到创新”议程，建立“工业生物经济”数字平台，支持德国经济向生物经济转型。
3.维护技术主权。德国对于外国企业参股或收购德国企业总体持自由立场，但杜绝第三国企业利用德国市场的开放性，实施威胁德国或欧洲公共安全和秩序或科技主权的行为。因此，当第三国投资者计划收购关键基础设施或军事技术领域企业时，德国有必要加大审查力度，对敏感技术领域进行更加全面审核，并采取4项措施：更为严格的技术转让条件;在欧盟层面建立合作机制，细化审核标准并给成员国留出足够的操作空间;敏感技术及创新技术存在流失风险时，国家鼓励本国私有经济优先收购;涉及敏感或安全相关技术转移的个案中，德國复兴开发银行可代表国家出面收购企业拟出售份额并持有一定时间（称为“国家参与选项”）。
（二）欧盟的战略措施
鉴于欧洲单一市场的巨大成就以及与欧盟合作伙伴的共同利益，德国认为要在欧盟范围内思考和理解德国的工业政策，制定欧盟共同工业战略，以保障欧洲工业竞争力。
1.进一步发展欧盟内部市场。德国认为需要通过行业相关的服务和欧盟内部数字市场的深化来消除仍然存在的商品和资本贸易障碍。欧盟所有立法提案都应遵循“中小企业先行”原则，并严格控制法律法规的数量。
2.加强基于规则的交易。德国将致力于维护开放的国际市场和以规则为基础的全球贸易，支持欧盟以国际采购机制（IPI）为杠杆提高欧盟成员国在非欧盟国家开展采购市场的谈判地位。
3.推动欧盟竞争法规修订。德国认为欧盟在进行竞争审查时，不仅应关注欧盟内部市场，还应分析全球竞争情况，尤其应注意来自第三国受国家控制或补贴的企业。应根据互联网平台和数据经济的发展情况，对占有大量市场份额的企业制定明确的游戏规则。
此外，德国认为应适当更新欧盟补贴法，促进欧盟“共同利益重要项目”;制定单独的技术融资战略推进“欧洲制造”;实施能够进行持续监控和跟进的机制等。
三、《国家工业战略2030》对江苏开放型经济的影响
《国家工业战略2030》旨在提升德国工业竞争力，保证其在工业领域的领先地位。作为制造业大省，江苏省与德国经济合作紧密度高，互补性强，其影响值得关注。
（一）可能会削弱江苏省和德国经济合作良好发展势头
1.影响德企对江苏省投资积极性。目前，贸易保护主义盛行，全球疫情蔓延，产业独立的重要性逐渐凸显，加之《国家工业战略2030》提出的一系列促进德国企业发展的举措，在此背景下，德企可能更倾向于本土化发展，导致部分有意对江苏投资的德企改变发展策略，同时还有可能造成江苏省部分德资企业的回流。
2.增加江苏对德国及欧盟招商引资难度。《国家工业战略2030》提出严格的投资审查，德国及欧盟成员国企业优先收购等措施，增加了江苏省招商引资难度，同时也会导致江苏省企业对参股或收购德国及欧盟企业产生顾虑，影响积极性。
3.影响江苏中德产业园后续发展。目前，江苏省拥有6个中德合作产业园，分布在南京、苏州、常州、淮安等地，发展势头好、潜力大。《国家工业战略2030》的出台，对中德产业园的招商引资、人才引进、技术交流合作，特别是高技术的引进可能产生负面影响。
（二）可能会改变江苏企业原有竞争格局
1.部分领域对江苏依赖减少，竞争加剧。《国家工业战略2030》强调，德国和欧洲经济体必须注重新技术（包括人工智能、生物技术、第二代量子技术、循环经济等）的发展，并采取了加强风险投资、提高补贴等一系列举措，这将逐步减少德国及欧盟在5G等领域对我国的依赖，江苏作为制造大省，在这些领域将面临德国及欧盟企业更强的竞争。
2.德国及欧盟产品竞争力提升。德国政府致力于营造更良好、更加自由的发展环境，一定程度上有利于企业创新发展和成本降低，促进产品品牌和价格竞争力提升，江苏企业将面临更具竞争力的德国及欧盟品牌和产品。
3.欧盟内部市场合作更加紧密，江苏企业开拓难度加大。《国家工业战略2030》中明确表示要进一步消除欧盟内部商品和资本贸易障碍，通过法规修订和完善来保障欧盟共同利益，同时更加关注来自第三国受到国家补贴的企业。这在一定程度上会对有意布局欧盟市场的江苏企业和部分实力雄厚、可以集中资源进行并购的江苏国有企业产生障碍。
（三）领先形成的技术标准可能会对江苏企业形成制约
目前，全球基础创新进程加速，促使工业发生结构性变化，德国认为，一系列能够“改变游戏规则的技术”正在重塑价值创造网络。《国家工业战略2030》强调，对于德国和欧盟经济体来说，目标必须是参与“改变游戏规则的技术”，设计它们并制定相应标准。长远来看，德国及欧盟掌握相应技术标准话语权后，可能会对江苏乃至我国企业形成一定制约。以工业绿色发展领域为例，德国致力于发展低碳工业生产新技术以提升德国作为气候友好型技术领导者和市场领导者地位，可能会使江苏企业面临更多未知的环保压力和发展制约。
四、《国家工业战略2030》对江苏的启示及对策
（一）更加注重江苏产业发展战略的顶层设计
为深入贯彻落实“中国制造2025”战略部署，江苏于2018年出台了《“中国制造2025”江苏行动纲要》（以下简称《纲要》）。在此基础上，江苏又先后出台《关于金融支持制造业发展的若干意见》《江苏省企业制造装备升级计划》等一系列配套政策。经过几年推进，取得积极成效，但江苏制造业发展依然存在创新机制不够完善、企业融资困难等短板，如期实现《纲要》目标存在较多困难和挑战。江苏应结合长江经济带、“一带一路”、长三角一体化等战略的叠加实施，完善江苏产业发展的顶层设计，坚持多规融合，“一张蓝图”的指导思想，加大研究理清产业发展中的突出问题和政策诉求，建立层次分明、功能衔接的规划和政策体系。
（二）更加注重技术创新
新技术革命背景下，江苏高新技术产业增加值率只有20%左右，远低于国际40%的水平。江苏制造业迫切需要提升科技实力、创新能力和产业核心竞争力。面对德国及欧盟技术主权强化，在做好引进消化吸收先进技术的同时，应充分发挥江苏高校、科研机构资源丰富，科技人才队伍强大的优势，加快关键核心技术的攻关突破，加大对前沿引领技术的基础研究，推动前瞻性产业技术创新;推动制造业与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融合发展，大力发展“5G+工业互联网”，实施智能制造工程和制造业数字化转型行动，促进“江苏制造”向“江苏智造”转变。
（三）更加注重对中小科技企业的扶持
中小企业以其强大的技术专长和竞争力成为德国经济的特色优势，《国家工业战略2030》强化了对中小企业的支持。江苏中小企业创造了全省50%以上的经济总量和70%以上的技术创新，是新兴产业的重要推动力量和应用新技术的主力军。为进一步鼓励中小企业创新，加快培育一批单项冠军、“隐形冠军”和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江苏应落实和完善市场准入和财税支持政策，为中小企业融资和减负提供可靠、高效、便捷的服务;支持建立面向中小企业的共性技术服务平台，积极发展技术市场，为中小企业自主创新提供技术支持和专业化服务。
（四）更加注重中德产业的合作
德资多年来重仓江苏，对江苏省开放型经济发展起到积极作用。《国家工业战略2030》明确加大对外国投资审查力度，维护技术主权，这无疑会对发展势头迅猛的苏德经济合作、江苏省引进技术等方面形成障碍。因此，江苏省应提前谋划，通过以商引商、增资扩股等方式加以应对。特别是在全球疫情蔓延的形势下，全球经济大变局不可避免，江苏省要坚持在危机中育新机，于变局中开新局，更大力度支持企业收购、并购或曲线并购德国企业;充分发挥省驻德等驻外经贸代表处、境外商会等机构作用，利用好中德产业园等平台，不断拓宽交流和合作领域。
（五）更加注重江苏在推进长三角一体化中的作用
《国家工业战略2030》提出针对欧盟共同的工业发展战略，战略意义不可小觑。长三角一体化上升为国家战略，为长三角地区加快发展注入了新活力。江苏省作为长三角地区人口最多、GDP体量最大的省份，应在加快研究制定覆盖整个区域的“共同政策”，促进各类要素有序流动与共享方面发挥积极作用，为江苏产业高质量发展提供有力支撑。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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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尤筱玥.德国《国家工业战略2030》的解读与启示[J].上海质量，2020，（1）.
[4]黄燕芬.德国工业战略2030：背景、内容及争议[J].人民论坛·学术前沿，2019，（20）.
[5]郑春荣.德国《国家工业战略2030》及其启示[J].人民论坛·学术前沿，2019，（14）.
（作者单位：江苏省国际经济贸易研究所）
责任编辑：康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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