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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无果舆论撕裂“后江歌案”

2022-08-03 09:14:03公文范文
小毛日本当地时间2016年11月3日,就读于日本东京法政大学的中国留学生江歌被闺蜜刘鑫的前男友陈世峰

小毛

日本当地时间2016年11月3日,就读于日本东京法政大学的中国留学生江歌被闺蜜刘鑫的前男友陈世峰杀害。2016年11月24日,日本警方以杀人罪对中国籍男性留学生陈世峰发布逮捕令。

2017年12月,“江歌案”在东京开庭审理,我作为实习记者参与了日本庭审的报道,远程为当时两位在日采访的记者做了些辅助工作。

2017年12月20日,陈世峰在日本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此后,江歌母亲江秋莲与幸存者刘鑫及其声援者们,陷入了茫茫似无尽头的相互攻讦和论战。2018年10月15日,江秋莲通过微博表示启动对刘鑫的法律诉讼。

我未曾想到,这一案件的后续延宕至今,越来越多人牵扯其中,逐渐延伸成了“后江歌案”。

2022年1月10日,山东省青岛市城阳区人民法院就江秋莲诉刘暖曦(原名:刘鑫)生命权一案一审宣判,判决被告刘暖曦(原名刘鑫)赔偿69.6万元。1月24日,在上诉期限的最后一天,刘鑫的代理律师胡贵云以邮寄的方式,向青岛市城阳区法院递交了上诉状。

2022年2月该民事诉讼案二审开庭前夕,我作为记者,代表就职媒体奔赴青岛,再次参与了这一事件的报道。

与刘鑫的约定

“2月15日 星期二 晴”

江秋莲诉刘暖曦(原名:刘鑫)生命权一案二审开庭前一天,我坐动车赶往青岛。天色渐渐转暗,距离到站的时间也越来越近。

“妈妈,烟花!”我循着童声往窗外看,天空中,红色黄色绿色的烟花在空中次第炸开,搅动着夜色,此起彼伏——这是江歌离世后的第六个元宵节,而这桩凶案的余波仍未消散。

刘鑫和韩女士

刘鑫将出席庭审的消息,让身为媒体从业者的我心潮波动——2017年,视频节目《局面》促成了刘鑫与江歌母亲江秋莲的初次会面,节目播出后引发诸多讨论。此后,刘鑫极少接受媒体采访,但五年来,这桩案件却一次次在社交媒体上引发骂战。作为事件主角,刘鑫和江秋莲不断被卷入更深的漩涡,两人的冲突也在网络争论的硝烟中日渐分化、升级。

这次,我想亲口问问刘鑫,这些年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无法预测能否与刘鑫和江秋莲最终达成对话,但只要见面,总有可能——开庭前,通过一位北京同行,我拿到了刘鑫的微信号码,我们约好,开庭后聊一聊。

倒戈的“证人”

“2月16日 星期三 大风”

青岛中级人民法院离海边不远,早上9点半,江秋莲诉刘暖曦生命权一案二审庭审会在这里召开。

8点刚过,我就和一众媒体同行在大风里等待刘鑫出现。“刘鑫进去了。”一个穿着黑色棉服的女人出現,提醒一家正在直播的媒体记者——刘鑫已经先行进入了法院。

女人接着表示,自己曾是江秋莲的支持者,但现在转而为刘鑫作证。苦等许久的媒体人们显然被这样戏剧性的转变吊足了胃口,不停有人拥过来,把摄像头对准她。

“你是刘鑫的朋友吗?”有记者问。这位自称姓韩的女人却回答称,自己是一个陌生人,是“过客”。

见面会刘鑫提前离场,剩韩女士一人。

韩女士的出现,我始料未及,但这又像是一个额外的奖励,万一她是一个好的外围采访对象呢?二十分钟群访过后,人流散去,大多数人继续回到法院门前,我则选择跟随韩女士回到她的酒店房间。

我原以为“过客”是一种浪漫的形容,但没想到,从家乡专程赶来的韩女士和本案的关键人物刘鑫在一审判决后才加上微信,并不熟悉。而韩女士同江秋莲显然要熟悉得多——她向我讲述了不少和江秋莲交往的故事,每到一处关键点,她会翻找手机微信,在搜索框输入关键词,就能跳出相关的聊天记录,而这些聊天记录就是她准备在媒体见面会公布的部分“证据”。

我到这时才知道,韩女士原是江秋莲维权的坚定支持者,而在另一家媒体的采访中,她表示,自己曾加入过一个微博大群,和群友一起有组织地自发帮助江秋莲在网络制造舆论声浪。因在这一过程中,利用了不合法渠道获取信息,韩女士后来遭到网友多次围攻、举报,她曾去过相关部门自首,还接到了派出所的行政处罚书。

转换立场后,刘鑫一方申请韩女士在二审出庭为自己作证,但来到青岛后,韩女士才得知法院以“相关性不足”拒绝她的出庭申请。由此,韩女士和刘鑫决定举办一次记者见面会,将韩女士手中的证据公之于众。

采访角

刘鑫受访

这场媒体见面会由韩女士一手操持,她为此支付了3800元场地费。“这都是小钱。”韩女士看上去不太在意金钱的付出,她主动提起网络上关于自己和江秋莲决裂的传言:“说是我要管理江妈的账户,我是为了钱,我们才闹翻了,绝对不可能。”韩女士还向我展示了自己的某一财产账户金额,有七位数。

这次出行,韩女士没带电脑,没有准备PPT和演讲稿,只有一个保存了“证据”的U盘。她没有召开发布会的经验,但看上去似乎充满信心,还在酒店房间为自己点了一杯香槟。

庭审进行了四小时后,我终于第一次见到了刘鑫,她躲开了等待在法院门口的众多记者,来到韩女士的房间。她戴着口罩,头发被凌乱地绑在脑后,和仅第三次见面的网友韩女士拥抱着哭泣,我想用手机记录下这个时刻,但她的代理律师胡贵云冲我摇了摇头。

这次短暂的相遇,我根本没有机会向刘鑫提问。

消失的江秋莲

“2月17日 星期四 阴天”

因身体原因,江秋莲未出现在二审法庭现场。庭审结束后,江秋莲在一百多人的“江歌母亲诉刘鑫媒体群”中发了一条消息:“今天二审开庭我没什么说的,我相信青岛中院会做出公正的裁判。”随后她的代理律师申明,二审正式判决前,江秋莲不再接受采访。

庭审结束第二天,我还是从崂山赶往江秋莲在即墨的家,试图见她一面。这是一个回迁房和商品房混合的小区,上楼前,我从小区超市买了一箱60枚装的鸡蛋。在记者们共享的江秋莲住址外,敲门并没有人回应,防盗门上光秃秃的,没有贴春联,正对楼道口的墙角装着一个白色摄像头。

此前几次电话采访过江秋莲的同行记者给她发去微信,得到的回复是:最近几天在妈妈家,二审判决前不再接受采访。

空等半小时后,我和同伴只得下楼,试图在这个社区寻找些许江秋莲存在的痕迹,但小区物业的说法是,江秋莲几年前已经搬走。此外,唯一的新鲜信息是——我们购买鸡蛋的超市,很多年前曾经属于江秋莲。

回程路上,我想起来,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媒体能面对面长时间采访江秋莲。关于案情的诸多表达,她会自己通过微博、抖音和公众号直接发布,那些视频与文字中的语言不再如五年前那样尖锐,变得克制而有条理。

我最近一次看到江秋莲的实时影像资料,是在今年1月初江秋莲诉刘暖曦生命权一案一审宣判后。江秋莲到北京给本案的代理律师送锦旗,还召开了一场座谈会。座谈会直播时,江秋莲提到了针对自己的网络诽谤的起诉和刘鑫的案件。和几年前那个在镜头前愤怒哭泣的母亲相比,彼时,她语气平静,情绪稳定,没有采用太多激烈的言辞,像是一位和蔼可亲的阿姨。

她们在青岛?

“2月18日 星期五 晴”

今天已经是等待刘鑫第三天,上次的一面之缘和当天的媒体见面会后,我和同行的记者多次在微信上发去采访邀请,但却毫无回应。

“有点理解江歌妈为什么被她逼疯。”同伴向我抱怨。我心里同样深感无奈,但又为刘鑫设想了无数可能:或许是开庭太累了,或许是她在庭后看到网络上的诸多谩骂,亦或是那个微信原本就是为了应对这次庭审的一次性号码。

自行联系不成,我们只能转而求助她的代理律师——毕竟,除了家人之外,律师才是与刘鑫交流最多的人,或许也是她最信任的人之一。“当面采访估计不太可能,她真的很累,可以先把提纲给她。”律师回了消息,虽然不如预期,但事情总算有了进展。

劉鑫一方在法庭上展示的现场还原模型

韩女士的酒店房间俯瞰

外出打车时,司机师傅听我们聊起了“江歌案”,开始插话。他是本地人,曾关注过这个案件,“不过我没仔细看,最近都在看冬奥,原来这两个人都在青岛?”除开对于案情的模糊记忆,这位青岛司机并不清楚几位当事人的详细信息。而我与一位回青岛工作的前同事聊天时,同样发现,他也没注意过刘鑫是青岛人。

二审时,刘鑫当庭陈述,称在网络暴力的侵袭下,“不止一次想过了断自己的生命”。她觉得自己“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活得不如草芥”。庭前,她也曾告诉媒体,自己正在竭力避免成为被网络暴力逼上绝路的“刘学州”。

这些年,刘鑫一直饱受网络舆论的讨伐,现在的她,除开能进行日常联系的微信,没有其他社交平台帐号。历数近些年的社会新闻,我想少有当事人能比刘鑫“社会性死亡”得更彻底,但多年过去,从暴风骤雨的社交网络中抽身,回到现实世界,却似乎又很少有人能真正认出刘鑫。

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悖论,我想。

她出现了

“2月21日 星期一 晴”

“我们约晚上吧。就去你们住的酒店。后天就可以。”等待刘鑫的第六天,我正在吃晚饭,意外收到了刘鑫发来消息。我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她答应了见面。

和解?绝无可能

“2月22日 星期二 又是大风天”

来青岛后,几乎每隔两三天,同行记者都会给江秋莲发去微信,请求见面。和刘鑫不同,江秋莲每次都会回复信息,但总是拒绝见面。在和刘鑫约定的会面时间前一天,我和同伴又一次联系江秋莲面访,但再次被拒绝。

这天早上,她转发了一则自媒体文章截图,文中有一段提到:在庭审当天刘鑫换了三次衣服。和江秋莲通话时,她主动提起了这件事:“刘鑫不是说自己一直(过得)不好吗?你看开庭当天她就换了三套衣服。”

作为见证者,庭审那天,我曾听到韩女士建议刘鑫,为避免他人注意,最好更换服装后再来媒体见面会,但没想到,换衣这件小事会被人观察到,并被放大至此。

但还有更大的矛盾点始终横亘在两人中间——“我并没有把换衣服当做重点问题。”电话那头,江秋莲强调着:“我的重点是她是否锁了门导致我女儿被害,这件事她要告诉我实话。”

她的语气坚决,电话这头的我心里却有所预感,有些事情,她和刘鑫或许永远不可能达成和解。

“她就是想激怒我,然后把截图发出来!”

“2月23日 星期三 晴”

到了和刘鑫约定好的采访日,我特意在房间里布置了一个采访角,放了水果和饮料,还预定了酒店的夜宵服务。我希望在这个空间里她能放松下来,说出一些心里话。

不过,刘鑫又变得和之前一样,不再回复消息,我和同伴只得请她的代理律师前去催促。晚上8点后,刘鑫才终于迈着拖沓的步子走进了酒店,她告诉我们,今天是她庭审后的第二次出门,不是因为律师催促,自己可能又会一拖再拖。

“我见过你。”刘鑫对我说。她摘下口罩,我能比上一次更清晰地近距离看到她的脸,和网上广为流传的那张青春洋溢的剪刀手自拍不同,现在的刘鑫看起来颓废消沉,唇角有着清晰的法令纹,头发依旧胡乱地用皮筋绑在脑后。

整场交谈中,她的声音很小,但谈及一些极度想要解释的关键点,声音会突然变大。她好像有着诸多委屈,不时就哭起来,双手食指搅在一起,反复缠绕扭转。

被网友称为“恶魔”“毒闺蜜”的刘鑫就坐在对面,但此时,我却很难把她和那些词汇联系在一起。“刘鑫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脑子里,刘鑫代理律师的话一闪而过。

“我一开始真的是抱着一颗真心。”她呜咽道。她解释自己对江母的出言不逊—— 那是在江秋莲刺激下做出的回击。她把这些反应归结为自己年轻,又突然恨恨地提醒自己,没能早点看清江秋莲的真实面目——“她就是想激怒我,然后把截图发出来”。关于庭审当天多次更换服装的争议,刘鑫觉得江秋莲的反应“让人不可理解”,“你说我都活这么多年了,还没有三四件衣服吗?”她低声反问道。

2017年底,杀害江歌的凶手陈世峰在日本被判处二十年监禁,之后五年,幸存者刘鑫和受害者母亲江秋莲的矛盾,成为了这桩凶案在舆论场上反复拉锯的焦点。而这五年,刘鑫的心态也在不断变化,逐渐从体谅一个失去女儿的母亲到下意识把对方所做的一切都认定为圈套,将自己摆在与之完全对立的位置上。

这场对话持续了三个小时,时针走过了11点,刘鑫起身离开,走之前她主动发起了邀请,说之后还可以再聊一次。同她一道走在酒店的走廊里,这个年轻女孩突然语气飘忽道:“说出来,我也轻松很多。”

送走刘鑫后,我试图向自己提问:假如你是她,不论是在案件发生的当下,还是后来和江母的矛盾,你有能力处理得更好吗?

一个又一个的绝境

“2月24日 星期四 未离开酒店”

加急整理完刘鑫的采访录音,我突然回想起,等待刘鑫的第五天中午意外收到的一条微信,来自一位许久不联络的大学同学。

“我最近在关注江秋莲诉刘鑫案,两边信息都看了一些,现在开始对刘鑫有点恻隐心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关注这件事情,有的话,你是什么态度呢?想要听听职业记者的看法。”这位同学告诉我,自己也曾是在网络上辱骂刘鑫的那群人之一,但现在却觉得过去行为失当。

“如果她像江妈一样众筹的话,我会捐钱给她”“人生还长啊,不能把人活活逼死”。她不断留言道。

其实昨夜与刘鑫的那场对话,除开对最初凶案细节的复盘,我们的谈论焦点多停留在网络舆论的几次风暴上。刘鑫说起了母亲的抑郁情绪,说起了家里的压抑气氛——从日本退学回国后,她没有工作,被网暴,一度改名,新的名字又很快被曝光。

“我也反抗过一段时间,很短的一段时间。真的是没有效果,我的力量太渺小了。”她诉说着自己的绝望:“后来我真的是放弃了,真的放弃了。”

刘鑫也会回忆起一些出现在自己身边,说要帮助自己的人。他们大多数别有目的,有的甚至是舆论恶化的推助者,她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来,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最终会变成另一种面目。他们帮过她,当然,也给她带去了更大伤害,“让我从一个绝境里面跑出来,又陷入另一个绝境里面去”。

刘鑫和我同龄,如果没有这起意外事件,她顺利在日本取得硕士学位后,会回国教日语,过着自己计划的小日子。但现在的刘鑫,没有工作,很少出门,日常断网,做事越来越拖沓。作為那桩凶杀案的幸存者,她被钉上了舆论的耻辱柱,不断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道德审判。

在深夜的对话中,我偶尔会升起些许对她境遇的同情,但那些活跃在社交网站上的评论声音,又会很快回荡在我的脑海中:“她丢掉的是生活,江歌丢掉的可是一条命。”为了女儿哭求公道的母亲江秋莲;人人喊打、避不出户的幸存者刘鑫,一时间,我分不清她们谁在这几年过得更艰难。

深夜,我和远在北京的一位前辈通话,向对方倾诉了我最新的感受,对方反复提醒我,注意言辞和立场,和几位密切参与者保持安全距离。

“我从没来过这家店”

“2月25日 星期五 晴”

对刘鑫的第二次采访,约在她家门口的面包店。

刘鑫家所在的区域有很多外国人聚居,不论是在酒店还是饭馆,总能听到几句外语。坐在面包店二楼等待刘鑫时,旁边两位男士用韩语交流,恍惚间,我好像听到他们在说“jiangqiulian(江秋莲)”的名字。作为记录者,我也有些魔怔了。

一位朋友得知我在青岛做报道,多日等待才见到刘鑫,在微信上反问:“这么大牌?”“为什么她(刘鑫)能在隐秘的角落过得这么好?”我很难向她解释,刘鑫的躲避姿态,并不代表她能找到一方净土,关上门过上宁静安稳的生活。

短暂的等待后,刘鑫带着一位“朋友”出现。她以前的同学、朋友都已经在“江歌案”后不久断了联系,过去的几年里,是这位生活在北京“70后”网友一直同她聊天,给她寄零食,聊作陪伴。这次,“朋友”出差青岛,也特意来看望刘鑫。

坐下后,刘鑫好奇地环视着周边的摆件,直到听到旁桌的两位阿姨说的不是中文,她才半摘下了口罩。“这边的店我都没来过。”她坦诚道。2017年年初回国后,除开一段短暂的工作经历,刘鑫很少离开家,她换过一次手机号,却发现谩骂的人还是能找到自己。每当热搜上出现“江歌”“刘鑫”这些字眼时,新一轮的短信轰炸就会如约而至。白天,她会习惯地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只在一些特定的时段打开通讯。

提起死去的江歌,刘鑫说自己有心疼愧疚,如果两人从不相识,也不会有后来的悲剧。说到两人曾经设想未来时的憧憬,刘鑫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用力仰起头,眼泪从脸侧滑落。

“我也不理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骂人的人。不论是站在我的立场,还是站在江秋莲的立场,骂人的人,一上来就让别人死女儿、死全家,说得太难听了。”被困在风暴中心的刘鑫,也始终没想明白事情为什么最终演变成如此模样。

再见,青岛

“2月27日 星期天 晴天有云”

和刘鑫最后一次见面的隔天,我离开了青岛。这是我工作以来出差时间最长的一次,13天,当中大多时候是处在焦灼无望的等待中。

采访没有任何进展时,我会查找以往的资料,翻看网友的微博。有很多人会在网络上持续发布他们对案件的分析。和五年前不同,现在的江秋莲和刘鑫都在网络上拥有了自己的支持者,他们旗帜分明地列居两个对立阵营。

已经转换立场的韩女士告诉过我,她关注这个案件已经四年多时间。最初,她将非法获取陈世峰的个人信息“投名状”一般地交给江秋莲,后来,两人又因种种原因彻底决裂。现在她站出来为刘鑫发声,被江秋莲称为“汉奸”,也是部分江秋莲支持者口诛笔伐的对象。

青岛的媒体见面会后,韩女士也遭遇了一场网络风暴,她的私生活、外貌都成了别人攻击的靶子。她设置了微博可读权限,更换了微信头像。但回到老家后,韩女士依旧会不时给我发来微信,曾坚称发布会后不再继续参与此事的她,委托我把之前收到的、她所整理的证词附件转发给另一位媒体记者,也希望我把网友制作的、加上了翻译字幕的刘鑫报警录音转发在媒体群里。

看过这一案件在网络上引发的腥风血雨,在与案件相关人物的微信对话中,我会逐渐开始注意自己的说法方式,斟酌用詞。我担心某一天,自己的聊天记录也会被节选、再编辑,然后曝光在网络上,并因此被打上某些特定的标签,为自己和家人好友招来网暴。

可以预见,这次的报道会是我从业以来最纠结的一篇稿件,我不断尝试用更准确的词汇去描述当下的环境,尽可能公平地展现两种声音,但我害怕的是,在这样的舆情背景下,是否无论怎样去叙述和记录,都是在某种程度上加剧偏见?

回程的飞机上,我总会想起第一次采访刘鑫时的一个片段,她走进我的酒店房间,简单环顾,头一句话是:“你们的房间好漂亮啊。”

我曾在退房时再次观察过那个房间,对于经常出差的我来说,它只是个普通的标间,空间不大、陈设简单,只在床头挂着一幅风景画,画面里,太阳从海平面升起,是新的一天。

业力场

“3月11日 星期五 晴日升温”

二审的结果迟迟未宣判,身边的媒体同行会时常讨论此事,我也经常浏览社交媒体,关注舆论对于这件事情的态度。

让我意外的是,前些天联系过我的那位大学同学,原本只关注宠物主题的微博账号最近一段时间都在集中转发“江歌案”相关信息,还发布了一篇长达两千多字的分析文章,里面重新梳理了案情,并表明了她转而体谅刘鑫的原因。

我又找到了她,她说已经劝解自己有两个星期,不要再看与之相关的东西,但“我劝不住自己啊!太邪门了真的”!

这一刻我想到了第一次见到韩女士时,她对这桩案件的形容:“业力场”——每个人深度关注此事后便难以自拔,在找寻真相和舆论混战的漩涡中不断沉溺下去,哪怕“这件事真的没有一点正能量,全是负能量”——那位陪伴刘鑫的网友曾经向我这样感慨,但她同样会持续关注此事,并在微博转发信息、表明观点,参与一次又一次的新讨论。

转动的齿轮

“3月13日 星期天 晴,春光明媚”

在一审胜诉后的那场媒体座谈会上,有记者曾向江秋莲提问:胜诉后会不会更关注自己的生活。江秋莲愣了一下,反问:“什么叫自己的生活?自从有了江歌,我就叫江歌妈妈了,我不叫江秋莲,我也没有自己的生活。”

即便隔着屏幕,那个时刻,我仿佛也能理解她的固执,但世界上从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就像一位曾经跟拍她四年的摄影师所说:“她对整件事情的执着,是一种个人选择。”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认可这种漫长的执着——五年来,江秋莲也深陷网络暴力的困境之中,有人说她消费女儿、玷污女儿,有网友说她不依不饶,散播仇恨,也有人不断质疑她的受捐款项。她连续将十位在网络上侮辱诽谤自己和女儿的网民告上法庭,有的被告人已经被判刑,有的案件尚未开庭。有人添加她的微信好友,只是为了能在发送申请时写一句骂人的话。在今年的全国两会上如何遏制网络暴力再次成为代表委员们关注的焦点之一,江秋莲在3月初多次转发了相关的微博。

在二审开庭后,江歌妈妈江秋莲和刘鑫各自支持者们,再次展开“战斗”。我曾围观过一个支持刘鑫的名为“抵制诈骗网暴人肉小组”的微信群,一天里,群组内就能有上千条新消息。

微博用户@作家陈岚发布了多篇文章,质疑江秋莲借助江歌事件大量不合法募捐,利用舆论同情人肉网友,并附上了多张聊天截图。3月10日,江秋莲发布了一篇题为《一个痛失爱女的母亲泣血求告》,公开投诉陈岚造谣诽谤。昨天上午11点,“江歌妈妈公开投诉陈岚造谣诽谤”的话题登上微博热搜第一名。

今天,我再次翻看江秋莲的微博账号,她发布了一条1分18秒的视频。镜头中,这位母亲痛哭着请求相关部门调查自己的资金来源及去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调查我。”她泣不成声,额角已有了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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