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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响归来的安魂曲

2021-12-12 11:41:07公文范文
摘要:阿来的《云中记》一书,围绕着云中村最后的祭师阿巴返乡的主线,以克制的叙述和表达,运用插叙、倒叙

摘 要:阿来的《云中记》一书,围绕着云中村最后的祭师阿巴返乡的主线,以克制的叙述和表达,运用插叙、倒叙等叙述手法,谱写了一曲震后灾民心灵哀歌的安魂曲,主人公阿巴归来的直接原因与深层原因,也即理解《云中记》的钥匙,引领出小说的主题,叩问人世间灵魂、自我与生命的归途。

关键词:《云中记》 归来 灵魂 自我 生命

《云中记》是阿来继《尘埃落定》之后另一部低回慢转的力作,这本献给“5·12”地震死难者的书,是在莫扎特《安魂曲》庄重悲悯的吟唱下写就,阿来以独特的表达方式、个性的文学艺术促成人与自然的和解,奏响另一首安魂曲——引领灵魂的回归,关怀人的苦难。阿来说:“如果我要写地震,一定要这样写。不只是悲惨,不只是壮烈,里头一定要有一种回肠荡气的美感,这种美感是洗礼,是遇难者的血和死亡让活着的人更加了悟生命的意义。”a

这注定了阿来需要经过长时间的酝酿沉淀,沉静平和地拂去心头的悲戚之情,越出悲壮激情的藩篱,克制的叙述和表达,使蓄积已久的主观情感之奔马有所节制,在理性思考的缰绳下,有意识地将所见所感内化为哲学忧思b,从而获得更强的艺术张力。不仅如此,《云中记》以超越灾难题材的辽阔历史眼光和深邃的人文意蕴,不只是书写一个隐秘藏地村庄的消亡,而是表现世间孤绝凡人内心中共同故乡的消逝,与阿来早前的《空山》等作品之间形成遥相呼应的贯穿承接,无不钩沉藏区的衰败欣荣,c又无不体现着普遍的世界性的人性异化后的复苏。《云中记》一书仍传承阿来一贯的主题,我们既可以领悟到生命沉重的力量与文化的枯荣,又可以感受到人类面对世界、面对自然也面对自己时内心深层次的孤独感。《云中记》无疑是一种新的探索与尝试,它诉说自然的灾难,也尝试超越这一灾难;
它诉说身体和灵魂的漂泊,也指引身体和灵魂一同还乡。

一、灵魂的归来

《云中记》讲述的是一个坐落于巍峨雪山上的名叫云中村的古老村落,在历经地震劫难后又遭遇山体滑坡最终消亡的故事。地震带走亲人的生命已是村子遗民心头的一重伤痕,山神却似乎不曾眷顧云中村,随时可能发生的次生灾害又导致村民不得不离开家园,彻底告别过往的一切,于是他们都成为“异乡人”。

而小说中的主人公阿巴是云中村最后一个祭师,因无法适应移民村天翻地覆的生活,又念及自身作为祭师的职责——祭祀山神、安慰亡魂,最终他决心重返云中村,陪伴这个即将消逝的故土。

《云中记》的开篇以阿巴正在爬山为引,娓娓道来。阿巴独自一人的攀爬,具有强烈的隐喻性与象征性,一方面预示了他最终独自一人的归来,并与云中村一同消亡的结局,另一方面象征着以阿巴为代表的茫然生者在面对生命的迷途与灵魂的孤独时,向上攀登的灵魂回归。作为云中村的祭师,尽管在山下的城镇过上了现代化的生活,阿巴却仍惦记着云中村死去的灵魂,在阿巴的宗教观与生死观里,如果灵魂得不到引导,便会一直茫然的徘徊,作为云中村的祭师,他有责任回到云中村,继续祭祀山神,安抚鬼魂。

同时,阿巴独自的归来带有特殊性,由于祭师的特殊身份,他的归来被村民抱以厚望,遗落外乡的村民将自我无法实现的归来愿望寄托在阿巴身上,阿巴的归来承载着村民的思念与祝福,他们希望能够通过阿巴,再见一次远离的故乡。

其实,所谓生者,未必就是幸运的,“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死者的魂灵永远留在了家园的雪山上,生者却要在地震后重新生活。地震是来自大地深处的自然地理冲击,灾后的山下生活是来自现代化的人文地理冲击,村民们不得不告别传统的藏民生活——他们不再祭祀山神,不再供奉祖师像,孩子张嘴说的是新地方的话语,女人发丝间的香味也不再是自制动物油脂的气味,而变成了超市里的香油味……一场地震,不仅让大地布满裂痕,还使云中村与自身的传统陡然断裂,信仰、祖先、言语、习惯也一同随着地震荒芜。地震摧毁了一个个平凡个体赖以生存的精神支柱,每个人似乎都被分割成孤绝的荒岛,仿佛无依的萍草,失去了过往生活的印证,失去了未来生活的方向,个人的孤独感和空虚感空前强烈,千千万万的人陷入莫大的茫然与苦痛中。是故,这首归来的安魂曲不仅是奏给迷惘的亡灵,也是为了引领迷途的生者回归家园。

于是,祭师阿巴出发了。

阿巴带着乡人们缠绵的苦痛,再次回归故里,与云中村的过往告别。在被毁弃的云中村里,每家每户都有在“那里”的人,他们是地震中崩塌的群山,沉闷地压在生者的心头,化作记忆的沉疴。然而地质隐患调查队却宣告了云中村的死刑,过往的家园已在地震下变作断壁残垣,而不久后,连这片心头上意义非凡的废墟也将坠入江流,生活的痕迹,过往的证据都将随着江流东去,只留下一群迷惘的灵魂。

山上,是孤单的亡魂,山下,是悲坳的村民。阿巴返乡的深意,大抵在此:一为告慰亡魂,带他们回归大化;
二为让生者安心,好好地活着。

叙事手法上,《云中记》采取了莫扎特《安魂曲》的形式,以倒叙、追叙、插叙的方式穿插回忆,其结构像一艘航行在海上的船,阿巴回乡抚慰亡灵是故事的主线,而一路上的回忆——地震前云中村里的种种故事,则像海上的风,一阵一阵地吹来,随着时间推进,围绕着云中村的故事,一点点被填补圆满,如安魂曲般回环悠扬,因此《云中记》行文上有如游魂一般飘忽的自由感和不确定感。在阅读过程中,亦能体会到云中见物般的由模糊到清晰的阅读感受。伴随着阿巴离云中村越来越近,读者也对阿巴的人物形象和这片遥远土地的故事更加熟悉,读者与阿巴一同进行着,一个寻找、回归、靠近的过程,与故事的情节相契合,构成了文本内外一体两面的情感逻辑。一个个故去的村民的故事在这个过程中被娓娓道来,仿佛是这首悠扬的安魂曲中,来自灵魂的低语,伴随着阿巴一家一家的进行仪式,失落的灵魂魂归故里。

二、自我的寻找

《云中记》中阿巴的回村,是对自我认同,对祭师身份体认的一场寻找之旅,亦即阿巴行动的内在动机。

阿巴曾经在一次泥石流中失忆,像被抹去痕迹的白纸,丢失了灵魂,迷失了自我。作为云中村最后的祭师,他却没有对自己身份的认同。阿巴出身祭师世家,他却没有从父辈那得到祭师的传承,反而从政府所办的培训班中获得了祭师的身份。矛盾的是,阿巴不仅是云中村最后一位祭师,还是云中村有史以来第一个发电员。信仰与科学的碰撞在阿巴的灵魂之间激荡,一方面是现代化进程下科学所展示的魅力,一方面是家族、政府所“钦定”的祭师道路,阿巴如同一个迷路的人,不知自我该如何在这两股矛盾的势力中自处。现代化教育所带来的现代意识,古老语言渐渐无法再描述新奇事物,因父亲意外而断裂的信仰,传统文化的式微,最终都指向了神性被科学消解,信仰在现代化中沉沦的结果,阿巴的自我在二者之间徘徊迷茫,他始终无法真正的进入角色,觉得自己是个没有底气的祭师扮演者。

在地震前,阿巴并不认为自己是真正的祭师,他不会祭师的仪式,甚至无法清楚地知道是否有鬼魂的存在。但这一切在阿巴重返云中村后转变了,生命的逝去使阿巴自觉地接受了祭师这一身份,信仰的沉淀使他重获身份的认同,对生命逝去的悲悯,焕发了他内心深处最本原的渴望。他渴望在无因的自然灾害下丧生的生命得到救赎,这让他迷惘的灵魂寻到了归处,他明白了自身作为祭师所需承担的究竟是何,找寻到了自我的意义。而陪伴云中村走到最后、悼念亡灵、敬奉山神则是他履职的表现,这一刻,体认了自我的阿巴才成为一位真正的祭师,真正意识到了自己该做些什么,找寻到了自我。

对于阿巴来说,为亡灵招魂是他抵达生命永恒和灵魂深处的一个途径,那里才是他的生命原乡,灵魂的皈依之处。d在阿巴拿着祭铃与鼓为亡灵做着古老的祭祀仪式,引领亡魂归来故乡时,有一股力量在驱使着他与亡灵对话,碰触着灵魂与永恒。他穿着法衣,捧着香炉,为每一户人家击鼓摇铃,以此来安抚逝去的灵魂;
他为阴影中的鬼魂撒上粮食,连同逝去的野物一起,为它们奏响回乡的安魂曲,也就是在此过程中,他不断地发现自我、完善自我、升华自我,完成了自我的归来。

《云中记》的宏大叙事性主要在于小说内含的不懈的灵魂探索和崇高精神追求,以及通过极大的想象力展示人对自我生命的牺牲和完善。受惠特曼启发,阿来注重书写“灾难在人身上激发出来的崇高精神与英雄气概”e,所以阿巴随云中村一同坠入江流的结局充满了英雄献身的史诗意味,他的沉江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走向死亡,毅然地随着云中村消失恰恰是阿巴找到了自我生命的意义所在。小说紧贴阿巴内心和情感演变的轨迹,细致地书写其人性中神性维度的成长和其内心中崇高、神圣感的萌发。阿巴与鬼魂一起归于大化,彻底履行了身为祭师的职责。在云中村遗民眼里,阿巴与坠落的云中村仿佛一颗流星从天际坠落,静寂与喧哗,哭喊与歌吟,死亡与生命梦幻般沉静地融合。世界仿佛正在走向终结,却又是它的再次开启,一切过往的悲戚与欢乐都随滔滔江流逝去,在阿巴庄严与崇高的死亡中,他找回了自我,而村民们,也终将找到新的生存之道。

三、自然与生命的归来

《云中记》中“阿巴归来”的这一情节折射出阿来对于故乡在自然灾害中遭遇劫难的复杂情感:一方面是抚慰亡灵,启悟生者痛定思痛的直面现实的理性态度;
另一方面是“留在故乡”所体现的伤痛难平的不甘,与家园共存亡的感性态度。在复杂的情感交织下,阿来在扉页上如是写道:“大地震动,只是构造地理,并非与人为敌。大地震动,人民蒙难,因为除了依托于大地,人无处可去。”f这体现了阿来与自然和解的态度,面对逝去的死难者与村庄,人们能做的除了寄托悲情,便只剩精神追怀。

《云中记》延续了20世纪中国文学中与经典阳刚崇高美学差异颇大却相反相成的柔性崇高美学。柔性崇高不是狂风暴雨式的,不是紧张不安、剧烈快速的,它舒缓、低沉、平静,它不是起死回生的剧烈抗争,而是向死而生的沉静歌吟,它或有沉重压抑的成分,却也不乏明快的调子。g阿来说:“我愿意写出生命所经历的磨难、罪过、悲苦,但我更愿意写出经历过这一切后,人性的温暖和闪光。”h因此,在《云中记》中,我们很少看到人们在灾难面前的恐惧与悲痛,而更多的是人在面对苦难时的镇定与坦然。爱跳舞的央金姑娘,自己斩断被压住的双腿;
家族遗传羊癫疯的阿介在地震来临时,却去救别人,他最终死在地震中,成为家族里唯一不是死于发病的后代。阿介死得体面而镇定,云中村的村民亦然。村民們面对灾难的镇定与坦然,是他们面对灾难坚强而又有韧性的体现。生命不因地震而死的卑微,而更在悲剧性命运中激荡出生命乐章的庄重与肃穆。

《云中记》是一部叙述回归的小说,故事的主线是阿巴回归云中村。支线却更有丰富的内涵,人类回归自然,与自然和解;
生命回归死亡,死亡诞生生命。地震后的新生儿、消失已久的鹿群重现……生命像一种轮回,在经历死亡后,生命又归来,回归最自然的状态。

地震后的几年里,废墟中新的生机绽放,长出一株罂粟花,这像个寓言化的故事,被视为禁忌的花,被自然一视同仁温柔以待,与其他平凡的万物一样,静静的在灾后重生。禁忌的花朵同样也是自然的一部分,平等视之,将它当作一株普通的花欣赏,才是最淡然的和谐共处。如此,才是回归自然状态。

对一朵花的态度内含着阿来对自然的关怀,人与自然的和解,生命真正的回归自然,就在这大千世界中的一隅悄然进行着。阿来的人道主义不仅是关怀着活人、死人,同样也囊括了大地上的万物。万物有灵,是人类先民的普遍信仰,云中村被毁灭后,消失千年的鹿群又出现了;
人死后寄魂在花草树木中,生命有了归宿,活人有了寄托。与自然和谐共处,是一种生命的回归。祭师阿巴像个引领者,带领人们去反思历史,认知现实,追寻灵魂的家园。一个祭师,随着村庄一起消失,与逝去的灵魂为伴,大化而去,以身殉道,获得了生命的永恒。

沧海桑田,高山变成平原,海洋隆起山脉,大地的一切风化剥蚀,又飘散堆积,大地的一切不会消失,只是换了一种样子:终将消失的云中村不会消失,只是换了一种样子;
终将消失的生命不会消失,只是换了一种样子。自然如此,人生亦如此。它们只不过是以另一种形式,在下一个春秋回归。

阿来说:“我要用颂诗的方式来书写一个陨灭的故事,我要让这些文字放射出人性温暖的光芒。我只有这个强烈的心愿。让我歌颂生命,甚至死亡!除此之外,我对这个正在展开的故事一无所求。”i正是这样一种颂诗般的壮烈,使阿来化作一位精通多种语言的歌者,唤醒存在我们内心中普遍性的血肉般的情感呼应和照应,正如作家苏童所说:“其实我们内心也有一个云中村。我们的故乡、我们那个云中村也需要去唤回。”j

a 姜雯:
《作家阿来:
酷到骨子里》,《南风窗》2019年第16期。

b 杨高强:《归来后的“告诉”:阿来〈云中记〉与新世纪乡土叙事的经验逻辑》,《当代作家评论》2020年第3期。

c 吴景明、王凯凯:《自在者说:阿来创作论》,《当代文坛》2020年第1期。

d 王达敏:《废墟上的灵魂——评〈云中记〉》,《天津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年第2期。

eg王金胜:《一个人的总体性文学想象——论阿来〈云中记〉》,《南方文坛》2020年第3期。

f 阿来:
《云中记》,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9年4月版,第3页。

h 阿来:《我愿意写出人性的温暖和闪光》,中国作家网.http://www.chinawriter.com.cn/n1/2019/0704/c405057-31212336.html.

ij阿来:《〈云中记〉:用颂诗来书写殒灭的故事》,新华网.http://www.xinhuanet.com/book/2020-05/14/ c_139055858.htm.

参考文献:

[1] 阿来.云中记[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9.

[2] 刘大先.作为记忆、仪式与治疗的文学 ———以阿来《云中记》为中心[J].当代作家评论,2020(3).

作 者:
项睿铖,宁波大学人文与传媒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本科生。

编 辑:
赵红玉 E-mail:
zhaohongyu69@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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