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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叙事的异托邦

2022-03-15 11:00:53公文范文
林舟读到本期何小竹的小说,我想到福柯那篇著名的演讲《另类空间》。重读这篇文献,觉得福柯虽然没谈到小说

林舟

读到本期何小竹的小说,我想到福柯那篇著名的演讲《另类空间》。重读这篇文献,觉得福柯虽然没谈到小说,但是他关于异托邦的描述,对我们关注小说叙事的空间同样具有启示性。譬如他在谈异托邦的第三个特征时说:“异托邦有权力将几个相互间不能并存的空间和场地并置为一个真实的地方。”这权力可以说也是小说的权力,只是这“真实”不是物理的而是文本的。他還解释说:“正是这样,在长方形的舞台上,剧场将一系列互不相干的地点连接起来。正是这样,电影院是一个非常奇怪的长方形场所,在大厅深处的二维屏幕上,人们看到的是三维空间投射在上面,但以矛盾场所的形式出现……”我们可以接着说,正是这样,每一个小说叙事都会营造一个将一系列并不相干的场所连接、并置和矛盾的空间。仅就这一点而言,好像博尔赫斯所说的更明白:小说的叙述就是想办法将漂浮在海面上的不同的岛屿连接起来。当然,小说叙事的异托邦并不只是停留于这一点。

曹寇笔下小镇青年的故事似乎源源不断,简直是一个“专营店”。小镇青年生活是社会的洪流冲刷出的一片滩涂,他成为这片滩涂上的拾贝者、淘宝人、猎奇者;
那些无聊无味的日常,那些阴暗狗血的反常,对他的小说叙事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吉光片羽。前不久,一个读传播学的博士生说,他想做小镇青年文化方面的研究,我立刻向他推荐了曹寇的小说。我对他说,你做上一年田野考察、民族志什么的,可能也没法弄到像曹寇小说里那些生动的材料;
尽管它们是虚构的,可是并非无中生有,而是都有现实基础。当然,这样说并不意味着曹寇的小说就是忠实地再现小镇青年的生活,相反,在某种意义上是他创造了这样的小镇青年生活,构筑了一个充满了异常、偏离和边缘的空间。

读曹寇的小说,无法不注意到叙述者的口吻。口吻是一个听起来似乎很明确,想起来却异常模糊的词儿,很难界定,大概包含说话的方式、声音、腔调、语气、语速……所有这些的综合体便是口吻了。与故事的变化多端、丰富复杂相比,曹寇小说叙述者的口吻表现出大体可辨识的特性,有些许温和却不乏破坏力,虚无迷惘调子里时有清晰的痛点闪现,急切而又从容。在很多时候,如此包含着内部竞争的声音,将我的注意力引向了小说的叙述行为,关注由小说家的自我投射而形成的叙述者。

曹寇通常用第一人称来展开叙述,且是角色繁多的小人物:小公务员,小警察,无业游民或自由职业者,小混混,小学老师,小作家,小城管……一般而言,在这般角色与讲述者重叠的情形中,第一人称能够刺激写作者(作为历史主体的作者)迅速地营造假定性情境,借助他的叙述者(作为语言主体的功能)进入角色的体验和想象,展开文字的表演和游戏。我想象,曹寇或许很享受这种表演和游戏,像个导演坐在剧场里,带着几分不安、焦虑、兴奋,混迹于普通的观众之中,看他笔下的叙述者兴致勃勃,洋洋洒洒,眉飞色舞,喋喋不休地讲述。

《老司机》和《饭局忠魂》里,曹寇的口吻一如既往,但是叙述者从他喜欢用的第一人称,变成了第三人称,如此拉开了与叙述对象的距离之后,也增加了腾挪的自由。再就是视角的流转变得更加从容而自由,空间的调度不再限于某个人物的眼光展开,尤其是在由一般性的环境的展现,过渡到某个人物的故事的时候,让你的眼光从一片混杂的世界慢慢转向向你走来的那个人。

人即便卑微若蝼蚁,也还努力寻找着精神的寄托,《老司机》里的小苏便是一帮司机的精神寄托,尽管较多地局限于身体的想象。因此,她的意外之死不啻司机们精神生活的死亡。尤其是对李瑞强来说,他与小苏之间极其有限的交流激发的隐秘的内心感受,那是照进黑暗的一线阳光,小苏之死势必将他重新置于那个难以窥见的世界。而小苏的死于醉酒,又透露着生活中的李瑞强们无法感知的另一面,关联着另一种人生。在某个时刻,它或许会出现在曹寇另外的小说中,只是在这里,它如远山云影,虚幻而无可把捉。

《饭局忠魂》这题目在读完全篇后再回头来看,那种曹寇式的调侃意味释放出来。曹寇的本事在于将饭桌上的那些破事,那些很难说清楚的鸡零狗碎,说得清楚明了而又妙趣横生。在酒酣耳热之际,刘彤和她已死去的丈夫徐哥成为话题。到最后看起来就要不了了之,但最后酒店服务员小红对大厨说,老徐对她说过“他老婆跟他朋友通奸”,而姓徐的在饭店门口被车撞死“跟我,可能有关。”一下子又将前面的故事推到新的层面,谁与刘彤通奸,成了一个悬念,这时你或许要再回到故事中去,脑补没有读到的故事。小说的叙事空间在貌似闭合之际却突然打开,与另一个故事相连,一如《老司机》。

何小竹的七个(超)短篇,在叙事上的炫技令人眼花缭乱,或许它们并非那么“小说”,但是那又何妨。它们深得轻盈之美,优雅地讲述平凡生活中的神奇,个个都不拘一格,不落俗套。那些匪夷所思、异想天开的故事,加上幽默的因子,读来令人忍俊不禁,但并非刻意地取悦大众,而是发自内心的情趣和细致入微的观察以及超拔的想象造就了这样的质地。

这组小说都以空间为主角——机场、飞机、火车站、寺庙、酒店、博物馆、坦克。这些通常人们再熟悉不过的空间,因为各种常规的使用以及各种常规的形制,通常不会特别令人在意,除非有什么惊人的事情发生。何小竹笔下的这些空间依然没有爆炸性的事件发生,但是却各有其独异性,它们都在某个方面超出了常规,越出了人们的想象所能抵达的边界。读到《机场》,你肯定无法相信,这个世界上竟有这样的一个机场:建在高高的山顶上,一周当中肯定有一架飞机飞来,但不知道它哪一天来和哪个时间点来。另一篇《飞机》里的飞机,与众不同之处是它像子弹头商务车,一边一个座位,形成狭窄的通道。

空间不只意味着围合抑或敞开的场所,空间的独特性来源于人的行为的独特性,就像剧场召唤了演剧,但终究是演剧界定了剧场,如果这里搞一场营销展,它则变成了广告的空间。何小竹笔下的这些空间,其独异之处正是通过对人的行为关注和描述而显现。最典型的是《火车站》,它实际上只写了一种偏离正轨的出站方式,让一个正经的“我”也走上了“邪道”,所有关于那个火车站的想象和界定,都可以在这种出站方式中映射出来。在这些空间的故事里,不乏转折和意外,有时候成为故事的部分,有时候包含在故事里面。但更主要的是,那些偏离常轨的行为都有很合常规的逻辑支持。坦克从来与军事相关,如二战苏俄与德国之间的坦克大战,但在《坦克》里,坦克被纳入到投资和收藏的逻辑、密会和野外露营的逻辑,荒诞的景象由此形成。

这些空间描摹和行为叙事,在另一种意义上成为何小竹语言操演的空间。这些篇什的语言给人的第一印象是精准,就像小提琴演奏者需要完成旋律的流动而又得保证每一个音符的音准,每一个音符的演奏都是弓与弦的接触,而触点又必须是唯一的。除了精准,简洁而多义、不动声色的幽默感,善用隐喻和转义等使这些篇幅短小的东西让你愿意反复咂摸。在这里,何小竹的小说或许体现了某种现代主义的固置——语言艺术的自足和自律。另一方面,这些故事越读越让人觉得它们指向着故事之外的什么,尤其是人的精神世界中某些隐而不显的所在。譬如权力、恐慌、对自由的向往、沟通的困难等,或许未必是作者的本来意图,而只是你读出来的结果,此时此刻,充满偶然,完全取决于你专注的程度(或许也还有无聊的程度),还有必要知识储备或思想资源的储备,以及你看问题的方式。

如果说何小竹的七个超短篇,把小说写得不像小说,那么于建新的《曹操的头痛》也有意在淆乱文体的边界,如此造成的小说叙事空间就像福柯描述的那样:“积累一切的念头,组成一种一般档案的念头,在一个场所,包含所有时间、所有时代、所有形式、所有爱好的愿望,组成一个所有时间的场所,这个场所本身即在时间之外,是时间所无法啮蚀的,在一个不动的地方,如此组成对于时间的一种连续不断的、无定限的积累的计划。”在于建新的这篇小说里,一切的念头便是围绕着“曹操的头痛”而来。

在这部小说里,某些时候,你可以看到一个考据癖钻进故纸堆里孜孜矻矻,然后引经据典说些你闻所未闻的事情;
在另一些时候,你则看见一个头头是道绘声绘色讲故事的人;
还有些时候,讲述者变成了自我分析者,对自己的讲述进行反思,譬如:

我颠颠倒倒地叙述着曹操的头痛,是因为我的思维,被从小的“中心思想”式的语文课定性了。我常常把小说读成故事,把故事读成寓言,把寓言读成哲学,把哲学读成语录,把语录读成座右铭。所以,我仍然要挖一挖曹操头痛的“中心思想”。

这时候他跳出了故事。有时候他还会跳出历史,落脚于现实,譬如:

我们这个时代的众生,面临精神的压力、思想的迷惘、道德的混乱、人与人的敌意、肉体的无所适从,还得加上环境污染对人无时不在、无所不在的摧残。临床统计表明,每天有10%-20%的患者是以头痛为主诉去就诊的。

不管是哪些时候,整个小說洋溢着讲述的快乐,大大缓解了“医学博物馆”的性质。

《曹操的头痛》跨越古代和现代,跨越小说和笔记,也跨越了不同的读者圈。医者仁心,通常只会发生在医院和患者的空间,于建新作为医者的身份在小说里的表现,当然受到限制,止于专业知识的运用,譬如头痛的各种情况,假笑的肌肉牵动,还有《许民的难》中的子宫内膜异位症带来经期咯血……这些知识服务于小说叙事或者说讲故事的需要,也成就了于建新的作家身份,医者的那颗救死扶伤的仁心,在作家的身份里转化为悲天悯人的良心。

在《许民的难》里面,我们能够感受到作家强烈的现实关怀。许民的难就是医者仁心的难,在与患者的互动之间,在与生存面对的所有时刻。就像小说中写到的,许民感到困难不在于诊治,而在于与患者家属的沟通;
实际上,许许多多的问题,都在于似乎永远无法消除的沟通的障碍、交流的无奈。这从另一个维度表明了小说叙事作为一种异托邦的意义和价值。

责任编辑 菡 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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