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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九年背包之旅

2022-03-24 11:09:20公文范文
曾龙每个人的人生大抵都会经历两次出生,一次是呱呱坠离于母体的宫殿,而另一次则是远离故地时对自我的重新

曾龙

每个人的人生大抵都会经历两次出生,一次是呱呱坠离于母体的宫殿,而另一次则是远离故地时对自我的重新发现。

我一直觉得好的旅行等价于一场目送,它能够让人在破茧般的回首中寻到一处通向自我的入口。我的第一次回首发生在我的十五岁,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背包旅行,也是我自脱离母体后历经的又一次“分娩”。它源于一次偶然,甚至全然算不上旅行,更近似一场人生的反叛。那日,我逃了学,背着包,带着微薄的资金,搭乘班车来到城市,伫立在儿时一直痴往的太阳山山脚,望着青烟袅袅中起伏曲折的山路,顿觉在朦胧缥缈间窥见了我一生要历经的道路。而当我的目色随脚步穿透尽头,我恍然间得到了某种预知,仿佛从我迈开脚步走上山路的那一刻起,我便觉这种预知也终将像横贯我寻山的脚步那样横贯我一生的命运。

大学时我学的是旅游专业,老师第一节课便删繁就简直道出旅游的三要素为金钱、时间和兴趣。对于一个生于农村、十几岁的学生而言,金钱是最大的难事,我只能慢慢攒着零花钱,有时甚至还会从饭钱中苛刻地扣除。旅行渐成了一种瘾,正如同龄人执迷于游戏一般,我的瘾不过是在对世界的感知中逐渐完成了自我的生长与独立。

那时的我不会做旅行攻略,手机上也没有各种旅行软件,对远方的想象也仅是停留在地理书上那一点可怜的涉猎。一日,我在书店里偶然看到一本名为《走遍中国》的书,里面对景点和城市的介绍颇为详细与丰富。后来,我的旅行便是寻着这书中的轨迹,在脚步间逐渐完成了心灵的闭合。

我的旅行轨迹颇像坠入水中石子所激起的涟漪。涟漪的内部是我故乡周边的县城,一般都会当天往返。待胆子渐壮后,涟漪也随之扩展,开始有了去外市的念想。我去的第一座外市是岳阳,毗邻常德,乘大巴仅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然而,来往的时间虽不长,但车次不多,所以当时为了赶上最后一班车,我旅行时近乎全程都是在狂奔,尤其是登上君山岛后,近乎于急速冲刺,仅用十几分钟就逛完了全岛,然后立马登船返程。全程只有赶时间而生的焦虑与心悸,全无旅行时的观赏与驻足,唯一的印象便是那岛上如黑色泪珠注入竹体的斑竹。结果到了车站后才发现收班车早已发车,而我若要回家只能去坐火车,原本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却足足耗去了一夜。

岳阳到常德必须要中转长沙,正当我候车数小时后昏昏欲睡时,一位年迈的阿姨忽然出现在不远处。她空茫地向四周扫视了一眼,随后坐在了我身旁。“孩子,我能跟你说一件事吗?”满含苦涩的话语忽然在我耳畔激起一声惊颤,我侧过身,眼前是一张苍老而皱纹满布的脸,我连忙点了点头。而她眼中忽然泪水横流,仿佛有两条汹涌的江河即将从两口枯井中奔涌而出。她说她不知道找谁,也找不到任何人去倾诉,可是她刚刚突然看到了我,于是她鼓起勇气走到了我身边,为那即将要淹没她,使她窒息的苦水寻一个倾泻的出口。她深呼了一口气,随后两眼黯淡无光地漠视前方。

她住在湖北的一座大山中,家中贫弱交集,而她的儿子却从小不懂事,现今又染上了毒瘾,被长沙的派出所拘禁。她一直寻不到那拘禁他的地方,于是只能每天坐火车从家中往返数百公里来长沙寻自己的儿子。她问了无数人,去了无数派出所,磨破了无数双鞋,而她的儿子却像蒸发于人世的泡影,在无期的寻迹中逐渐榨干了她所有泪滴。如今,她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只是为了每天从湖北坐火车来长沙寻一遍自己的儿子,可她的儿子,儿子……说时,那两条江河开始在她双眼中奔腾得越发剧烈,滚烫的泪水不断划过脸颊,将她皱纹满布的面孔灼得生红。

她暂缓了话语,深吸一口气后强烈哽咽起来。我的目光开始不由自主地往她脚上聚焦,那是一双布满了污垢、破洞的鞋,仿佛每一处破损都成了一双正在苦苦找寻中饮泣的眼睛,让人直视的生痛。我不知道如何安慰眼前这位茫然绝望的阿姨,缄默失措了片刻,我开始按照脑中的套本去建议她联系记者,或许那是唯一的希望。这时,列车的广播里念起了我的车次,我将自己的晚餐和身上所有的吃食都留给了她,然后起身向她告别,祝愿她早日找到儿子。而她苦涩的面孔上忽然绽开了一丝笑意,好似那贫瘠的荒漠里一抹破土的绿莹。

因为临近五一,火车过道上挤满了恍惚的乘客,寻了许久终于在洗脸池处找到了一处安身地。我将背包中厚重的书放到了台面上,旁边一位男人瞅见后连连夸赞我热爱学习,他说第一次见到带着如此多书的人。我礼貌回笑,而朦胧的睡意在凌晨四点时被广播里常德的到站声惊醒。到站时,我已身无分文,只得打车去伯伯家,让伯伯替我付钱。在伯伯家留宿一晚后,次日我便准备动身回农村老家,然而摸了摸口袋才恍然早已身无分文。于是,又找堂弟借了五元车费,这件事后来还成为每年过年时亲戚间的笑谈。

出市之后,胆子也越发膨胀起来,开始盘算着出省。出省的第一座城市同样离家较近——毗邻常德的湖北宜昌,如雷贯耳的三峡大坝早已通过课本在心上种下了憧憬。去宜昌时,我特意买了一张凌晨两点的车票,然后提前在家门口寻了一个摩的司机,让他凌晨两点过来接我。当日,早早吃了晚饭后,我便开始睡觉。凌晨两点,经过摩托车上一陣寒风的沐浴,依然十分清醒。

到宜昌时已临近中午,从火车站出来后正准备坐班车去三峡大坝。这时,出口处一位阿姨走了过来,告诉我三峡大坝因为过远,车站没有直通三峡大坝的班车,只能坐私家车前往,她便能送我过去。因为赶时间,我顺口就答应了,她把我带到一个面包车前,收了钱后便转身离去。

司机是个清瘦的男人,满脸染着冷漠与肃然气。他让我稍安毋躁,等拼车的人来了会一起过去。结果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仍没有等到一人拼车,眼看时间越来越晚,我实在耐不住了,便跟司机说让他把钱退还给我,自己再租车过去。司机听后立马板起了脸,脸上的冷漠与肃然瞬间被一层火药气所盖满,他愕然反问:“钱?什么钱?我没有收一分钱,我也根本不认识刚刚那个女的。”我听后顿时火冒三丈,随即下车立马冲到旁边的派出所报了案。警察见我报案,耐心地听完了我的被骗经历,随后我又着重地补充道,“我在乎的不是那几十块钱,而是一个人为人的底线。”

不一会儿,那个跑掉的阿姨就在我面前毕恭毕敬地现身了,而一旁的司机也随之褪去了之前的冷漠与肃然气,满脸间嵌满了尴尬的笑意。经过警察的一番教育后,他们将钱还给了我,而我也在警察的指导下坐上了去三峡大坝的班车。

事实上,买那本《走遍中国》只能算高中以后的事,地图才是我最初的精神导师。高中时,只要得闲,我的目光就少有离开过那幅员辽阔间的山河,常常是痴痴默望时,一座城市就陡然在我眼中有了亮光。于是,立马奔去火车站买票,只是每次跑到火车站时,问到的几乎都是无座且凌晨出发。然而,那时的我就像被一团不竭的火焰所包裹,从未觉疲惫,满心想的都是在一座新城市中可能的碰撞与际遇。

高中时,印象最深的一次旅行发生在体育高考结束后。当时由于体育高考失利,数年的努力与汗泪都在片刻间湮灭无存,失败与颓丧填塞于心,紧紧扼住我的思绪与呼吸,旅行成了我人生唯一的逃离,更成了我心灵独自的疗愈。因没买到去丽江的坐票,来回我整整站了四天四夜,每日困了便在那冰冷的火车铁板上铺报纸蜷缩入眠。

旅途漫长,这漫长既可目观山水,也可在火车上洞悉人世百态。不过,我倒有几点特别的习惯,每次出发前,我都会精选上几本书,然后携身阅读。常常车到站了,书也便读到了末页,完成了心灵与脚步的契合。有时,若有朋友前来相迎便会随手将书赠与对方。一本书不单单承载了去向远方的陪伴与渴望,更相连了情感,有了自我独立的生长。高中时,我最爱读的便是社会学著作,尤其是那些有思想与棱角的作品,受益最深的要数柏杨的著作,旅行时常将其放入背包,哪怕不读也会觉在旅途间增了甘味。

高中时,对柏杨的崇敬并不浅止于他对世事与社会病态尖锐而深刻的批判,而是在他那些思想的缝合中同样完成了我思想的启蒙。除了书,我常携带的还有一个笔记本,用来记录我一路发生的故事与心境。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用来捕捉旅行时突然来访的灵感,一行行诗句就这样如精灵般跃上了纸面。

我不爱坐硬座,倒不是因为不适,只是因为那拥塞的环境过于嘈杂,使我无法心宁去阅读与写作。所以,有时就算买到了硬座我也不会挤进去,而是一进火车便寻去那僻静的火车吸烟区。我常会在那逼仄的空间内蜷缩着腿,将书或笔记本放至膝上,如此便能很舒适地阅读与写作。而铁轨摩擦出的轰鸣会如战场上阵阵助威的鼓点,让我在写作时突然迎来灵感的井喷。后来,这竟还成了一种瘾,每逢我心绪杂乱而无法静心写作或枯涩了灵感,我耳畔就常会响起那火车的轰鸣,似在不停地召唤,又似在强烈地指引。顷刻间,我就会兴奋起来,直奔向火车站买上一张火车票,踏上一段未知的旅途,而灵感会奇迹般在那火车的轰鸣声中苏醒开来,直至在文字间重拾心灵的浪花。

这种感觉在去年前往终南山时尤为深切。去年年末,因灵感陡然枯涩,写作心境全无,每日浸于浑噩中不能自拔。当时,我刚刚读完了《瓦尔登湖》,想到之前朋友受了瓦尔登湖的指引,独自去终南山建了一座房子隐居。我便开始思索被流量包裹的终南山是否真是如瓦尔登湖般的隐居之所?它们之间又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迥异?我立即买了张去西安的车票。抵达的那一刻,凌晨四点的寒凉陡然长驱直入使我哆嗦个不停。天放亮后,我开始在朋友的指引下,去终南山的最高峰太兴山作了一番仔细的探寻,返程时,如血的夕阳忽然映满火车窗外的碧空,一丝光亮泻入纸间,宛若笔下跳动的星河。

背包八年后,我对旅行的态度也开始有了骤变。这种骤变直观体现于我的游记写作当中,从轻浮的情感抒发逐渐跃入了场景式的问题解剖,而这一切都是在香格里拉时得到了某种冥冥的指引与解答。当时,我伫立在香格里拉的茨中教堂前,望着眼前百年的轮转与世事沉浮,倾听着神父口中当代与传统的冲突和悖论,心中顿起了疑惑,“我为什么要旅行?八年间,我用脚步丈量了无数土地,然而我又真正收获到了什么?”那一刻,我惶然无措,如一艘丢失了航向的船舶正激蕩于暴风雨的包裹。“当旅行告别了肤浅的涉猎与眼观,它还能为生命承载多少意义?”随着内心的一阵阵追问,我对远方的憧憬也逐渐被各种环绕的问题与思索所取代。最终,旅行从我要见什么,变成了我要去寻求什么,而宗教与信仰的浓郁之所也渐渐成了我唯一的驻足,探寻之火逐渐燃遍了西部各个藏族自治州,在无数庙宇与性灵之地的寻访中不断明晰了内心真正的所求。

我踏足的不少土地都曾在心中留下过钦慕,其中最爱当数江苏与云南。江苏慕它水乡的灵韵之气,而云南的自然绮丽之美则为我的生命再造了一层向往与境地。当然,更多的还有那美食的馋涎,当一座城市勾去了一个人的舌尖,便同时勾走了他最深的乡愁。

九年,一场朝圣,一条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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