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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塘月色》中现实与精神之间四对情感悖论

2022-01-17 18:46:29公文范文
白记营文本是沟通读者与作家的桥梁,研读文本从根本上扫除了与作家交流的障碍。研读文本的要旨在于把文本揉

白记营

文本是沟通读者与作家的桥梁,研读文本从根本上扫除了与作家交流的障碍。研读文本的要旨在于把文本揉碎、咀嚼、品味、升华,按照阅读流程,应先把文本读厚,然后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接着再把文本读薄,就能在内涵上把握住文本的灵魂。而抓住文中关键语句,就等于深入到文本的灵魂。关键的语句总是闪着耀眼的光芒,快速地攫住我们的目光:“这一片天地好像是我的;我也像超出了平常的自己,到了另一世界里。”仔细品味这句话,如醍醐灌顶一般,一下子便豁然开朗,“平常的自己”无非是对现实庸常生活的强调,“另一世界”则是对精神空间的形象说法。一旦读懂了这句话的内涵,就好像抓住了文本的“牛鼻子”,便顺理成章地牵出文本中现实与精神之间的四对情感悖论。

一、现实的苦闷与精神的超脱在貌似难以调和中水乳交融

“在《荷塘月色》中,有短暂的出世的逍遥、刹那的宁静和喜悦,有精神上的隐士风范,又有不能摆脱现实的苦恼、寄情于世俗红尘的情怀。”[1]现实的苦闷与精神的超脱这一对不可调和的情感悖论,却在文本中水乳交融、浑然一体。从文本背后透出的隐性信息来看,现实的苦闷是毫无争议的。开篇“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是现实苦闷的滥觞,虽然作者在表达上相对含蓄,但我们还是能够通过下文的显性文字,读出隐性的苦闷来。“像今天晚上,一个人在这苍茫的月下,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便觉得是个自由的人。”皎洁的月光,映衬着静寂的夜晚,作者体会出“独处”的妙处,就是把现实中的我与此时的我隔离开来,自成一方静寂独处的天地,现实中令自己苦闷的事情都可以不去想,而令自己精神超脱的事情则都可以去想,屏蔽了现实的苦闷,体会了精神的超脱,整个人便从庸常的现实中解脱出来。现实的苦闷在这一刻被抛诸脑后,眼前的美景陶冶了作者的情操,便净化了作者的精神,看似不可调和的矛盾却因眼前的美景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一切的不可能都因欣赏的目光带来审美情趣的变化而成为可能。

至于现实苦闷的原因,可以从字里行间探寻出一些踪迹来。一则可能是工作上的某些不如意导致内心的苦闷,身为清华大学中文系主任兼教授的朱自清,因为工作的事情难免会做一些违背自己性格和原则的事情,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这便可能是作者写下“白天里一定要做的事,一定要说的话,现在都可不理”的最大缘由。二则可能是家庭方面的一些庸常琐事引起了内心的不适,但作者并没有明确地交待,只是在字里行间隐晦地透露出一些可以捕捉到的信息,从“妻在屋里拍着闰儿,迷迷糊糊哼着眠歌”开始,作者内心似乎有一种难言之隐,便“悄悄地披了大衫,带上门出去”。从正常的思维来看,男人内心烦闷,一般都要向妻子倾诉,在倾诉中得到安慰,从而使苦闷得到舒解。如果内心苦闷而不向妻子倾诉,十之八九与家庭难言的琐事有关,有文章说,朱自清与父亲失和,这大概是他内心苦闷的原因吧,但也不排除他与妻子因为生活琐事而生发矛盾导致了内心的苦闷,我们毕竟不是朱自清本人,只能从他的字里行间来进行合理的推断。三则可能是对故乡思念却因无法归乡而引起的内心郁闷,文章后半部分,用大量的笔墨写到了江南的旧俗采莲,这一情节与思乡有莫大的关联,众所周知,朱自清的祖籍是浙江绍兴,出生地是江苏东海,生长地是江苏扬州,北京大学毕业后从事的第一份工作是杭州第一师范国文教师,不管是江苏还是浙江都属于江南的范畴,朱自清费尽笔墨对江南的旧俗进行工笔细描,也在一定程度上表达了他的思乡情结。江南文士自有江南风韵,古有张翰“见秋风起,乃思吴中菰菜、莼羹、鲈鱼脍”,留下了莼鱼之思的美谈。而朱自清则把对故乡的思念倾注在对江南旧俗采莲的描绘上,说到底也不失为一件雅事。另则,月在古典诗歌中一直是思乡的典型意象,作为新诗人的朱自清对古典诗歌的浸润不可谓不深厚,在文章中他对月光的浓墨重彩,不恰恰说明他对故乡的强烈思念吗?对故乡思念而无法归乡,就会聚焦成浓重的乡愁,浓重的乡愁自然会引发内心的苦闷,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四则可能是现实中的国家状况使朱自清看不到国家前途与命运而导致的内心苦闷,因为这篇文章的写作时间为1927年7月,这个时间点过于敏感,因为“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就发生在这一年,恰恰离七月不远,“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之后,整个如火如荼的中国革命形势跌入谷底,对朱自清这样一位对国家前途命运极为关心的爱国知识分子而言怎能不为国家的前途命运担忧呢,所以说此时此刻,他的内心产生苦闷也在情理之中。

现实的种种苦闷,使朱自清内心颇不宁静,可有些方面他却无力改变,世俗的生活仍旧要持续下去,他只能寻求内心的庇护,达到精神上的超脱,而在清华园恰恰就有那么一处地方,能够成为他心灵的庇护港湾,让他从世俗的生活跳脱出来,达到精神的超脱境界。本来,现实的苦闷极易让人陷入颓废与消极的状态,而精神的超脱与现实的苦闷又不易产生交集,可在朱自清这样一位文人身上,把两种不可调和的矛盾,通过一处荷塘得以美学的升华而变得水乳交融,实在是一种妙不可言的情感体验。

二、现实的热闹与精神的烦躁在貌似不可共处中琴瑟和鸣

文人自古追求“慎独”的精神境界,向往灵魂的独处,可朱自清并不因此而排斥热闹,相反他能在两者看似矛盾对立之处找到兼容并包的途径。他说“我爱热闹,也爱冷静;爱群居,也爱独处”,“热闹”与“冷静”,“群居”与“独处”在一般人的眼中是不可共处的矛盾对立体,可在朱自清这里,不仅调和了两者不可共处的矛盾,还能做到琴瑟和鸣、相得益彰,由此可见,朱自清是一个极易与庸常生活共处的人,他能在不同的生活状态中找到独属的乐趣,既能向庸常生活低头,又能保持自我的雅趣。按理说,现实生活的热闹不应该侵扰到他精神层级的独处,可偏偏现实中的热闹导致了他精神上的烦躁。正如他在文中所说:“这时候最热闹的,要数树上的蝉声和水里的蛙声;但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也没有。”自然界的蝉声与蛙声是文人独有的美学情趣,往往以一种褒扬的姿态倾注于笔下,充满了令人向往的志趣。可在朱自清的筆下,这种志趣是荡然无存的,他以一种旗帜鲜明的情感态度把自己与这种志趣隔离开来,似乎不愿深入到这种志趣中,只是落寞地强调热闹是它们的,自己一无所有。对于像朱自清这样一位有着深厚文学功底的文章大家,把传统的文学意象“蝉”与“蛙”屏蔽出自己的美学版图,当然是有其深层原因的。

“关注光影变化,用现实中的荷塘月色衬托自己内心的茫然,用唯美的画面冲淡现实的矛盾。”[2]现实的矛盾导致内心的茫然,而矛盾的原因则可归究于精神的烦躁,更深一步讲,现实的苦闷导致了精神的烦躁,以至于连平时的热闹情趣也成了精神的负担。人一旦陷入了精神上的烦躁,便会对自然的审美情趣视而不见,情感上也会变得不可理喻,逻辑判断上自然会出现前后矛盾的地方,这便是他为什么会在前面说“我爱热闹,也爱冷静;爱群居,也爱独处”,又在后面郑重地强调“但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也没有”。落寞之情溢于言表,郁郁寡欢跃然纸上。

现实的热闹不仅仅局限于自然界的蝉声和蛙声,还应有世俗里的熙熙攘攘,甚至可以断言,后者在现实热闹中占据的比例更大。这里的熙熙攘攘包括尘世的人情往来,宦海的蝇营狗苟,职场的尔虞我诈,家庭的一地鸡毛,理想的彷徨幻灭,凡此种种,皆为现实的热闹。朱自清虽有文人的清高,但并不排斥红尘的滚滚热浪,在现实的热闹中保持情怀的屹立不倒。一般而言,现实的热闹并不能直接导致精神的浮躁,只有一些外在或者内在的具体原因才有可能引起精神上的浮躁,这些具体的原因在上文已经阐释,这里就不再赘述。

作者由不排斥现实的热闹却又在精神层面游离于现实的热闹,这在逻辑上解释不通,却在情感上有了更明确的指向,他试图用一种荒谬的悖论强化他内心的深沉苦闷。我们只需抓住作者情感上的深沉变化,了解他内心苦闷的原因,从而在两者不可共处中找到契合点,看到了它们琴瑟和鸣、相得益彰的积极一面便足够了。

三、现实的困厄与精神的沉静在貌似激烈冲突中相融共生

作者在开篇点明这几天内心不宁静的同时,着重用一个程度副词“颇”来强调,由此可以推知,作者内心情绪起伏变化之大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的心绪,让他的精神无法在沉静的境界中淡泊下去,而是朝着一个无法预料的消极方向滑落。究其原因,无非是被现实烦恼的大网所笼罩,陷入了困厄的泥潭无法自拔罢了。所以,为了皈依精神的沉静,他才会寻找排解的路径,来试图摆脱现实烦恼对自我的束缚而导致精神境界的偏离。于是,他才想趁着满月的夜色前去“日日走过的荷塘”,“‘满月’给人一种月色明朗、豁然之感,可这里的月光却是淡淡的,没有过多的修饰,‘淡淡’二字就已为夜晚的荷塘增添了一份柔和之美。月光笼罩之下,物是美的,人也是美的,不经意间就触发了作者的情感,从而引发了一系列似真似幻的场景变换。”[3]想借助外在的景致来抚平内心的烦躁从而排解精神上的苦闷。按照正常的思维推理,现实的困厄只能导致内心的烦躁与苦闷,可作者在字里行间透露更多的则是闲情逸致,烦躁与苦闷似乎烟消云散,这是文人性格使然。现实困厄的源头没有消解,烦躁与苦闷便不能根除,即便在荷塘的美景中得到短暂的停滞,但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所以,文本中透出的精神沉静便有了情绪上的起伏。

作者的思绪由眼前的荷塘美景为触发点,随着笔端而呈线性排布。先写月光下的荷塘,整体着眼,突出主体,关注细节,工笔细描,活灵活现。把自然界的美景生发成现实生活的真实状态,“舞女的裙”“刚出浴的美人”“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与荷叶、荷花、香味一一对应,清水中娉婷袅娜的芙蓉,清新而不可亵玩,这是中国文人共有的美学感受,但作者却舍弃了这种共有的美学感受,把荷花与美人等同起来,并赋予了尘世的爱欲情怀。很显然,这是现实困厄在作者笔下的一种隐性显现。这种困厄甚至刻意打破了传统的美感,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呈现作者内心情绪的变化。当然,这与散文的主观性也是互相照应的,所谓“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我皆著我之色彩”便是这个道理。

紧接着作者又把笔墨倾注于荷塘上的月色,他在试图摆脱现实的困厄而进入美学的和谐境界,刻意营造了朦胧柔和的意境,似乎别有一番情趣。但他并没有完全超脱现实的困厄,因为他在文段中突兀地写下了一句在情理与逻辑上都相互矛盾的话:“月光是隔了树照过来的,高处丛生的灌木,落下参差的斑驳的黑影,峭楞楞如鬼一般;弯弯的杨柳的稀疏的倩影,却又像是画在荷叶上。”把灌木斑驳的黑影比作鬼影,这与此段朦胧柔和的意境有些格格不入,但作者却把当时的一种主观感受客观化地呈现出来,多少能反映出他当时的情感心境。当然,鬼是一种虚幻的事物,但正是这种虚幻的事物在世俗的世界里却是一种可怕的存在。作者在此处以鬼来比喻灌木的暗影,说明他内心深处是惊惧的,至少给人的感觉是不宁静的。至于为什么会不宁静?这还需要回到现实的困厄上。现实的困厄导致的内心烦闷,并没有因为短暂的美景熏染而发生根本性改变,只是暂时性地遏制与迁移。可以说,作者此时此刻的心境是异常矛盾的,一方面想借助眼前的美景摆脱现实困厄导致的烦恼,另一方面却似乎又在内心深处排斥着这种短暂的改变,陷入一种彷徨迷茫中而不能自拔。这种矛盾的心理还表现在对杨柳稀疏的暗影的描绘上,“倩影”一词给人留下无限美好的遐想,把月光下杨柳的暗影比作倩影,难免令人想起美人婀娜多姿的身影,这与阴森恐怖令人惊惧的鬼影形成鲜明对比,说明此时此刻作者内心的愉悦,上一刻的惊惧与下一刻的愉悦,在情理上是很難说通的,但作者就是如此完美地把两者结合在一起。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现实的困厄与精神的沉静在时时刻刻发生激烈的冲突,但这种激烈的冲突最终都在相融共生中消解了。

四、现实的放松与精神的飞升在貌似毫不相干中浑然一体

作者的身心在美景的熏染下得到了短暂的宁静,他试图从世俗的烦躁中抽身而出,把目光转向荷塘的四周,自然以荷塘和月光为描写主体,兼顾了周围的树,还顺带着写出了隐隐约约的远山以及近处无精打采的灯光。远处朦胧的山脉是文质兼美的写意画,当然是精神飞升的一种诗意象征,预示着作者摆脱现实苦闷的一种努力。近处无精打采的灯光则是形神兼备的写形图,自然是现实困境的一种表象特征,揭示出作者从现实抽身的一种果敢。作者在一系列心理活动的暗示下暂时性地摆脱了现实的困厄,使身心得以放松,从而达到美学境界上一种精神上的飞升。但现实的放松与精神的飞升中间隔着漫长的距离,这种漫长的距离不是片刻之间就能消除的。从文本的解读中,现实的放松得益于外部美景的熏染和内部心理活动的干预,最终通过精神的舒解得以实现。而精神的飞升则与现实的放松没有实质上的瓜葛,它主要依赖于作者自身文化的韵致与深厚的审美功底,虽然借助了一定的外在美景,但如果换成一个不通文墨的粗人,断断做不到把现实放松与精神飞升在貌似毫不相干中达到浑然一体的境界的。所以说,现实的放松与精神的飞升仍旧存在着情感上的悖论。

“这种个人情感完全是属于朱自清作为一个生命个体的内心体验。概括地说,《荷塘月色》是朱自清的一种潜意识愿望的表现。”[4]可朱自清不愿在这种悖论上过多纠缠,而是宕开一笔,矛盾地写道:“树缝里也漏着一两点路灯光,没精打采的,是渴睡人的眼。这时候最热闹的,要数树上的蝉声与水里的蛙聲;但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也没有。”灯光是渴睡人没精打采的眼,既有灯光暗淡性的写实,又有作者孤独性的写虚,而重心毫无疑问是孤独的写虚,这与后句蝉声与蛙声的热闹形成鲜明的对比,热闹貌似兴高采烈,与作者内心的孤独似乎格格不入,但作者又仿佛有意地用自然界的热闹来打破现实困厄导致的内心孤独。但作者内心仍旧是矛盾的,这也是他强调“但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也没有”的根本原因。现实短暂的放松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相反这是对现实困厄的无意识逃避,这一点儿作者是清楚的。现实困厄导致的苦闷心境与内心想借助外在美景摆脱苦闷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形成激烈的冲突。虽然看似摆脱了苦闷,现实中得到了片刻的放松,但作者复杂的心理活动却隐藏到了文字的背后,令后来者无法轻易读出。

作者从眼前的荷塘顺理成章地联想到江南的采莲旧俗,这也是摆脱现实困厄的一种舒解方式,这种舒解方式是立足于美学境界而脱离于世俗层面的。朱自清试图跳出现实的窠臼而进入遥远的古代,把自己放置到印象中的江南,把场景设定为热闹的采莲旧俗,从精神的层面与现实的困厄脱钩,进而达到精神的飞升而换得情感的喜悦。但这种喜悦果真能摆脱现实的困厄吗?也只是一种短暂的自我麻痹罢了。

注释:

[1]吴欣歆.探寻作者的精神家园——散文专题单元中的《荷塘月色》教学设计[J].语文建设,2009(12):27-30.

[2]冯雁.传承与嬗变——《荷塘月色》审美意境探析[J].语文建设,2018(11):42-44.

[3]王丽艳.从月意象探寻《荷塘月色》中作者的情感转向[J].文学教育,2019(07):60-61.

[4]杨朴.美人幻梦的置换变形——《荷塘月色》的精神分析[J].文学评论,2004(02):125-132.

[本文为江苏省教育学会“十三五”教育科研规划课题“以核心素养为导向的高中语文课堂教学改革研究”(课题编号:19B9J2SZ78)阶段性成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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