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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祥添对中国民间传说的改写

2022-07-21 11:00:08公文范文
谢凤娇 李新德摘要:美国华裔作家叶祥添的“金山系列小说”讲述了广东省两个家族为代表的华人从1835年

谢凤娇 李新德

摘要:美国华裔作家叶祥添的“金山系列小说”讲述了广东省两个家族为代表的华人从1835年到2011年跨越一个多世纪从中国到美国的移民史。透过比较文学形象学视角分析“金山系列小说”中的中国民间传说,发现叶祥添对白蛇传说、鲤鱼跃龙门和牛郎织女等传说进行不同程度和形式的改写,以言说华人的外来者处境、屈辱的华工史、艰难的文化适应过程等移民历史、现实及其欲望,塑造了华人勇敢战斗、不懈追梦、以家庭利益为中心并积极充当文化沟通者的形象,并在此过程中将中国民间传说转变为海外华人的力量来源和疗愈创伤的“良药”,使中国传统文化在异域焕发当代生命力。叶祥添对中国文化的“亲善”态度,使其成为中美文化交流的“使者”,改写中国民间传说的方式为中国传统文化的海外传播提供重要启迪。

关键词:美国华裔文学;叶祥添;中国民间传说;比较文学形象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0677(2022)2-0085-07

美国当代著名华裔儿童文学作家叶祥添(Laurence Yep, 1948-)著作颇丰且体裁多样,其创作包括小说、戏剧及传记等,约60余本。金山系列小说(Golden Mountain Chronicles)是叶祥添最著名的中国题材系列作品,写作时间从1975年到2011年,共10本小说,分别为《蛇之子》(The Serpent’s Children, 1984)、《山光》(Mountain Light, 1985)、《龙门》(Dragon’s Gate, 1994)、《背叛者》(The Traitor, 1995)、《龙翼》(Dragonwings, 1975)、《龙之路》(Dragon Road, 2008)、《海玻璃》(Sea Glass, 1979)、《鹰之子》(Child of the Owl, 1977)、《偷心者》(Thief of Hearts, 1995)及《丝之龙》(Dragons of Silk, 2011)。1976年,《龙翼》获得纽伯瑞儿童文学奖(Newbery Medal);1977年,《鹰之子》获得波士顿环球报号角图书奖(Boston Globe-Horn Book Reward);1994年,《龙门》获得纽伯瑞儿童文学奖;1995年《龙翼》获得美国儿童图书协会颁布的凤凰奖(Phoenix Award);2005年,叶祥添获得劳拉·英格尔斯·怀尔德奖(Laura Ingalls Wilder Medal),被评价为儿童文学领域美国华裔经历的首要代言人。在金山系列小说中,叶祥添以其外婆、父母亲及叔叔等移民长辈为原型讲述了中国广东省两个家族从十九世纪四十年代至今跨越一个多世纪的从中国到美国的移民史,记录了华裔的汗水、泪水、欢乐及梦想。金山系列小说与其他华裔作家的作品一样使用了大量中国传统文化元素,如牛郎织女传说、白蛇传说、桃园结义、灶神、八仙过海等中国人耳熟能详的故事,从不同的角度对华人移民经历及中华文化进行言说。目前,国内美国华裔文学研究的关注点主要集中在汤亭亭、谭恩美及任碧莲等华裔作家的作品上,鲜有学者关注叶祥添的作品。而国内有关叶祥添的研究主要分析了其作品中的中国元素或中国形象,鲜少透过叶祥添笔下的中国形象反观其自我形象,如中美文化观等。

比较文学形象学研究的是一国文学中所描述的异国异族形象。“作为‘他者’的异国异族形象,在文本中是以多种形式存在的,它可以是具体的人物、风物、景物描述,也可以是观念和言词”①。本文以叶祥添金山系列小说中的中国民间传说为研究对象,对比分析其笔下的传说与中国传统民间传说之间的异同,了解其对传说内容进行改写后塑造的中国形象,解读其如此改写的缘由。由于“一个社会在审视和想象着‘他者’的同时,也进行着自我审视和反思”②,所以通过分析叶祥添改写后的中国民间传说及其笔下的华人形象,可以反观其自我形象,了解其身上复杂的文化观。研究叶祥添对中国民间传说的改写,有利于发现阻碍中美平等交流的因素,促进中美文化交流与融合,充分发挥形象学“为种族或民族群体之间更好地相互理解做出贡献”③的功能。

一、白蛇传说改写:华裔不懈战斗的形象

如今中国人耳熟能详的白蛇传说主要源于冯梦龙《警世通言》中的《白娘子永镇雷峰塔》④。中国传统的白蛇传说一方面反映了人民反封建斗争的精神;另一方面,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盛行的中國封建社会中,白娘子是勇敢、热烈地追求爱情的典范,故白蛇传说寄托了人民群众对美好浪漫爱情的向往。在《蛇之子》⑤中,叶祥添虽然保留了蛇变人、人蛇恋、白蛇现形、白蛇与和尚大战的基本框架,但是其情节和文化内涵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化身为人形的白蛇独居塔中,日夜以笛声为伴。年轻人禁不住白蛇音乐的诱惑,来到塔中。之后二者结婚并诞下一子。和尚施法使白蛇恢复原形后,受到惊吓的年轻人带着儿子与和尚来到金山寺。白蛇带着一群妖怪来到金山寺前与和尚大战。大战无果后,白蛇吹奏音乐引出其丈夫。年轻人被白蛇的爱感动并明白爱与外形无关。于是,不顾和尚的劝阻带着儿子与白蛇一同回到塔中。之后,白蛇的儿子娶了当地的女孩,他们的后代还去到了白蛇的故乡。改写后的白蛇传说不再具有反封建的主题。和尚不再具有封建统治阶级的权威,年轻人与白蛇的人妖恋也不再是不伦的禁忌之恋。相反,年轻人与和尚是平等的,和尚无权拆散白蛇夫妇,他只能建议或劝阻年轻人不要被白蛇欺骗。白蛇与年轻人也是平等的,二者都有追求爱情,追求幸福的权利。当确认白蛇对他的感情后,年轻人就不再抗拒其妻子的白蛇身份。因为年轻人知道真正重要的是心而不是外形,所以最终年轻人不顾和尚的劝阻,带着儿子与妻子一同回到了塔中。这反映了叶祥添的平等观。无论是否为相同种族,人人甚至人蛇都是平等的,都有追求自由幸福的权利。另外,对于白蛇而言,“一旦一条蛇下定决心去做一件事情,无论是打一场战还是爱一个人,她都绝不言弃。”⑥当和尚将其丈夫与儿子带到金山寺时,白蛇忍住痛苦从沼泽地中召唤出一群妖怪与和尚大战。虽然无法打败和尚,但是白蛇没有放弃。白蛇通过吹奏音乐的方式终于成功地见到了丈夫。当丈夫质问她是否欺骗他的感情时,白蛇向丈夫讲述了其悲惨的经历并表达了她对丈夫真诚的爱。最终,白蛇成功地赢回了丈夫的心,实现了一家团圆。这刻画了白蛇为了守护所爱与和尚斗智斗勇,不懈战斗的战士形象,反映了白蛇永不言弃、不懈战斗的精神。总而言之,叶祥添改写后的白蛇传说反映的不再是传统的反封建精神,而是为了表现追求自由幸福而不懈战斗的精神。

在《蛇之子》中,阿桂(Cassia)和狐火(Foxfire)通过母亲的讲述,了解到他们是白蛇的后代。在生活中,他们以祖先白蛇为榜样,延续了白蛇不懈战斗的精神,坚持不懈地追求自由幸福的生活。在白蛇精神影响下,蛇之子(女)阿桂和狐火积极斗争,展现了华人不懈战斗的形象,颠覆了美國人眼中华人“顺从(passive)、谦逊(self-effacing)的刻板形象”⑦。蛇之女阿桂与传统的中国女子形象完全不同,是一个不断挑战、反抗传统社会伦理观的“女战士”。当家族的长辈强迫她裹脚以便嫁一个好丈夫时,她努力挣扎逃脱束缚并与弟弟一同自制武器反抗家族长辈的逼迫,最终成功地躲避了被裹脚的命运。随后,阿桂跟随父亲学习武术,与父亲一起抵抗其它村落的入侵,甚至积极参与到推翻清政府统治,夺取人民政权的革命运动中。当遇到爱情时,阿桂不顾村民的强烈反对,毅然决然地与宿敌村庄的男子嘎吱(Squeaky)结婚并让嘎吱到她的家里生活。总之,无论是为了革命事业还是个人幸福,阿桂都像白蛇一样,一旦下定决心就一定会抗争到底直到取得胜利。对于狐火来说,他要斗争的对象是贫困,而战胜贫困的办法在美国。清政府的高额税款以及严峻的旱灾导致人民食不果腹,民不聊生,以野草根为食,面临被饿死的风险。狐火认为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是到金山工作,但是姐姐阿桂认为金山只是一个幻想,并不存在。所以当村民和谐(Harmony)从美国回到了中国时,狐火激动地向他打听并了解了金山的情况。但是回国后瘦骨嶙峋的和谐为了维持生计将其妻子卖到妓院,这使狐火的家人更加质疑和奚落狐火到金山淘金的梦想。正如一条白蛇一旦下定决心就永不言弃一样,狐火仍坚信去金山是解决贫困问题的唯一办法。狐火设法向其堂哥、搬运工等人了解金山的情况以及去金山的办法。当看到曾经参加革命事业的成员而今变成进村掠夺财物的强盗时,狐火深刻意识到他们真正的敌人不是清政府或英军的鸦片,而是贫困。这更加坚定了他与贫困斗争到底的决心,也让他意识到去金山是正确的且迫不及待的选择。于是,他不顾父亲断绝父子关系的威胁,毅然决然地到金山寻找解决贫困问题的方法。狐火在金山赚的钱解决了家庭经济危机,也给村里人提供了一条新的生路,那就是成为金山客。最终,狐火就像白蛇实现一家团圆的梦想一样,实现了他的金山梦,也一定程度上打赢了这场贫困战。

“创造异族形象,是进行自我确认的重要手段”⑧。通过对白蛇传说的改写,叶祥添一方面寻找和体认了其华裔身份,另一方面他颠覆了华人“怯懦顺从”的形象,重塑了华人不懈战斗的正面形象。蛇之子的故事发生于广东台山,而叶祥添的祖籍也是广东台山。对于叶祥添来说,蛇之子的故事背后言说的是其家族的故事。在中国,龙是中华民族的象征,而龙崇拜又起源于蛇禁忌,蛇与龙之间有一定的渊源关系。阿桂和狐火对其白蛇后代身份的体认过程,象征着叶祥添对其龙的传人身份的寻找与体认。所以在《蛇之子》中叶祥添用蛇来象征龙,以此追根溯源,寻找其华人之根,体认其华裔身份。叶祥添的华裔身份意识,像狐火和阿桂一样,也是通过其母亲的提醒才慢慢清楚。年少时叶祥添“像很多那个时代的中国孩子一样,认为自己是一个美国人”⑨。一天,年少的叶祥添用手按着眼角模仿黑白动画片中华人洗衣工的“斜眼(slanted eyes)”⑩,在家里一边跑一边大叫,直到母亲制止他的行为并提醒他,他也是一个中国人。看到自己在镜子中的模样,叶祥添才意识到他也长着一双与华人洗衣工类似的“斜眼”,他也是一个中国人。年少时的叶祥添也经常受到社区西方孩子的欺负,这让他深切地意识到他是“一个外来者(outsider)”。作为“外来者”,叶祥添和《蛇之子》中的狐火和阿桂一样,需要其祖宗的文化作为精神力量。而白蛇及其后代作为异类和外来者,为了追求自由幸福不懈战斗的精神正是成长于美国的叶祥添所需要的。白蛇的不懈战斗的精神正是叶祥添坚持不懈地与美国主流社会中华人的负面刻板形象作斗争,努力重塑华人正面形象的精神的体现。在叶祥添眼中,华人的形象并不是美国主流文化所描述的唯唯诺诺、奴性十足的。相反,华人是一个为了追求自由幸福,敢于且勇于积极战斗的群体。无论是留在中国参加变革中国的事业,还是选择到金山开创新的未来,中华传统文化中不懈地战斗的精神都激励着华人不断前进。

二、鲤鱼跃龙门传说改写:

华裔男性不懈逐梦的形象

在中国,鲤鱼跃龙门传说讲述的是每年初春成群的鲤鱼越过位于陕西、山西交界的龙门山,在其成功越过龙门的瞬间,天火将其尾巴烧掉,随后变成龙的故事。由于中国素有崇龙的习俗,龙不仅本领非凡,而且还是皇权的象征,所以“鲤鱼跃龙门”常用来比喻实现中举、升官等愿望,象征着社会地位的提高。在叶祥添笔下鲤鱼跃龙门传说变成了“如果一条鱼可以历经千辛万苦向上游并跃过龙门,那么它将变成龙”。虽然叶祥添书写了鲤鱼跃过龙门变成龙的故事情节,但是西方文化中龙不再是皇权的象征,而且西方素有屠龙的习俗,所以龙的文化内涵必然会发生变化。叶祥添并没有将龙描述成邪恶、残忍的形象,而是将龙作为取得成功或实现梦想的象征。改写后的鲤鱼跃龙门传说不再具有提高社会地位的文化象征意义,而是反映了坚持不懈地实现梦想的精神。叶祥添笔下的鲤鱼跃龙门传说强调的是“鲤鱼”跃“龙门”的过程,反映的是鲤鱼坚持不懈地实现梦想的奋斗精神。正如《龙门》中“龙门”景点的导游所言“龙门中不是有一种精神可以让那些努力跃过龙门的人实现愿望吗”,这种精神正是艰苦奋斗、坚持不懈地实现梦想的精神。

在《龙门》和《背叛者》中,叶祥添讲述了华裔男性如“鲤鱼”般在美国艰苦奋斗,努力跃过“龙门”,实现梦想的经历,塑造了华裔男性不懈逐梦的形象。在《龙门》中,水獭(Otter)从狐火叔叔口中了解到美国是一个“人人自由平等”的国家,并且狐火叔叔相信变革中国的办法就在美国,所以水獭对美国充满向往。但是来到美国的水獭备受西方人的歧视和虐待,且生活环境极其恶劣。同时,他也被老板困在山中直到修建好跨州铁路才被允许离开。由于每天面临生命危险,且在美国这个为自由而战的国家失去了自由,所以水獭决定想方设法重获自由。然而,水獭追求自由的过程却如“鲤鱼跃龙门”那般艰难。当水獭拒绝进入刚发生山崩事故的隧道继续工作,并且想要回家时,美国监工残忍地鞭打水獭。尽管水獭满背鲜血淋漓地趴在雪地上,美国监工仍不停手直到因山崩事故双目失明的水獭的父亲承诺水獭一定进去工作后,他才停止鞭打水獭。尽管遭受肉体和心灵的折磨,水獭并不被困难吓倒,而是努力抓住一切可以让他获得自由的机会。为了摆脱被困在山中的命运,水獭毅然决然地选择自愿爬上山顶,把雪崩引向相反的方向以营救全营人的性命。登上山顶的过程是极其困难的,水獭想过像那些没能跃过龙门的鲤鱼一样放弃继续爬山,想过宁愿冻死在半山腰也不愿再向上爬一步,但是最终他如那些咬紧牙关跃过龙门的鲤鱼一样,成功登上了山顶,引发了雪崩,营救了全营人的性命。水獭梦见自己变成了龙,不禁在梦中大喊“我变成龙了,我自由了”。成功跃过“龙门”的水獭获得了他梦寐以求的自由。美国监工同意他离开。但是水獭跃过的只是西方监工的这道“龙门”,中国传统的伦理观这道“龙门”,他还没有跃过。中华传统文化强调落叶归根,且狐火叔叔是为了帮助他才丧失性命,所以水獭应当留在山中继续寻找叔叔的尸体,并将其运回中国。但是继续寻找叔叔的尸体意味着水獭被困在山中,再次失去他的自由。多次寻找叔叔的尸体未果,同时受山下人们燃放烟花庆祝美国独立日的喜悦心情所感染,水獭开始思考并明白了来美国的真正意义,那就是获得自由,这意味着水獭要学会去改变环境而不是被环境改变。对于水獭而言,狐火叔叔一直是一个梦想者和变革者。狐火叔叔曾提醒水獭要过自己的生活,不能因世俗眼光的束缚而选择留在中国照顾其养母,放弃自己的梦想。水獭相信在这种情况下,叔叔同样会提醒他不能因为传统道德观念的束缚而留在山中漫无目的地寻找其尸体,而是让水獭通过其它的方式来纪念他,比如说完成他变革中国的伟大事业。于是,水獭决定不顾他人的看法,放弃寻找其狐火叔叔的尸体。终于,水獭跃过了他的重重“龙门”,实现了获得自由的梦想。重获自由后的水獭不是选择回到那个视他为大英雄和传奇人物的故乡,而是选择留在美国,因为水獭同叔叔一样,对美国充满信心。不过与狐火叔叔变革中国的梦想不同,水獭想要解决的是华人在美国不被公平对待的问题,改善华人在美国的处境。

在《背叛者》中,水獭坚持以和平方式解决华人与西方人之间的矛盾,以努力实现华人与美国人和谐相处的梦想。水獭努力学习美国的语言、习俗及法律等,所以几乎中国城的每个人都会都找水獭帮忙,慢慢地水獭成为中国城的重要人物,是华人信任、依赖的對象。他通过翻译等方式加强华人与美国人之间的理解,并带领华人相信美国政府,对美国充满希望。当美国打算实行禁止中国人来美国,不允许在美华人成为美国公民的“排华法案”时,水獭在美国各州召开聚会、向华人筹钱,积极通过各种方式阻止排华法案的实行。受水獭影响,其他华人当时依然对美国政府充满希望。但是美国政府罔顾华人的利益,强行实施了“排华法案”,这激化了华人与美国人之间的矛盾,使大部分华人对美国政府失去信心。而水獭及其儿子也从中国城的顶端沦落到阴沟里,成为了华人发泄怒火的对象,被迫离开中国城,来到矿区。尽管如此,水獭还是一如既往地对美国充满信心,相信美国政府会维护华人的利益,所以仍坚持希望通过谈判等和平方式解决与西方人之间的争端,积极促进华人与西方人和谐相处。在矿区,华人矿工与西方矿工之间的关系非常紧张,极其容易发生肢体冲突。每当这时,水獭都主张通过协商的方式来解决问题,相信美国老板会帮助他们妥善解决这些问题。由于其他华工对美国完全丧失了信心,他们无法理解水獭所谓的和平解决问题的方式。他们认为水獭的谈判主张是胆小怕事的表现,所以称水獭为“人中之鱼(fish man)”。备受误解和嘲笑的水獭用鲤鱼跃龙门传说来提醒自己永不言弃,告诉自己“只有经历挫折才能跃过龙门”。他不顾华工的嘲笑与奚落,坚持以和平方式调解华工与西方人之间的矛盾。当成功躲过“屠华惨案”的华工被矿区老板困住时,水獭通过罢工的方式帮助华工离开发生“屠华惨案”的怀明俄州矿区。水獭和平解决问题的方式帮助华人获得了自由,被称为华人利益的捍卫者,成为了“人中之龙(dragon man)”。水獭终于一定程度上实现了华人与美国人和谐相处的梦想,再次跃过了他的“龙门”。

在叶祥添笔下,受“鲤鱼跃龙门”精神影响的华人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梦想的群体,他们身上有一股坚持不懈地追逐梦想的精神。刚来美国时水獭的梦想是获得自由,决定留在美国后,水獭的梦想变成了与西方人平等交流、和谐相处。为了获得自由,水獭积极地与白人老板抗争,而为了更好地与西方人和谐相处,水獭主张以和为贵,坚持以和平方式解决华人与西方人之间的矛盾。在鲤鱼跃龙门精神的激励下,水獭最终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不仅水獭有梦想,其他华人如狐火、卷毛(Curly)、阿狗(Doggy)以及面条(Noodles)都有他们不懈追求的梦想,分别为完成变革中国的伟大事业、建一栋旧金山式的洋楼房、开一个剧院并上台表演以及开一家餐厅。以水獭为代表的华人在追求梦想的过程中对美国的发展做了不可或缺的贡献。在修建跨州铁路的过程中,华人是主要群体且负责的是最困难、最危险的部分,不计其数的华人为了修建跨州铁路付出了他们宝贵的生命。他们积极参与美国社会的建设,对美国社会的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而不是像反华势力所描述的是对美国社会造成威胁的“黄祸”。以水獭为代表的华人对美国充满希望,坚持以和平方式解决问题,促进华人与美国人和谐相处,主动融入美国社会,而不是所谓的不愿被同化者或不可同化者。通过对华人梦想的描述,叶祥添突出了华人对美国社会发展的重要贡献,颠覆了华人在美国社会中的负面刻板形象,重塑了华人不懈逐梦和作为美国建设者的正面形象。在此过程中,叶祥添言说了他的美国梦,即坚持不懈地以己之笔重塑华裔正面形象,扫清阻碍华裔与美国人平等交流的障碍,积极促进两者和谐相处的梦想。

三、牛郎织女传说改写:

华裔女性以家庭利益为本的形象

在中国,牛郎织女传说讲述了牛郎织女之间忠贞不一的爱情,表达了劳动人民对自由婚姻的向往以及对封建等级制度、封建礼教的谴责与反抗。但是在叶祥添笔下,该传说的文化涵义发生了极大变化。尽管同样书写了牛郎与织女相恋、二人被迫分离以及二人再次相会的故事情节,但是在讲述牛郎织女传说过程中,叶祥添更侧重织女与其六姐妹之间相互关怀与帮助的感情。所以在叶祥添眼中,牛郎织女传说讲述的不仅仅是牛郎和织女的爱情,更是讲述了一个“织女首先失去了她的姐妹,接着又失去了丈夫。不管她爱的是谁,她都会失去”的故事。因此,改写后的牛郎织女传说不再是牛郎和织女间忠贞不一的爱情故事,而是一个织女不断失去所爱的故事。

在《丝之龙》中,叶祥添讲述了在牛郎织女传说影响下,一群以丝绸为生且不断失去所爱的“织女们”的故事,塑造了华裔女性以家庭利益为本的形象。在广东台山一个家族中,为了家庭的安全和快乐,“织女们”选择牺牲自我利益以维护家庭利益,陷入了不断失去所爱的命运中。1835年,由于吸毒的父亲抢走家里所有的蚕与丝,负债累累的家庭处于奔溃的边缘,为了还清债务保全家人,燕子(Swallow)选择卖身为奴,放弃自己的自由及爱情。1881年,手工纺织者与丝织厂的斗争导致工厂被关闭,第二代燕子(第一代燕子的妹妹的外孙女)小燕子(Little Swallow)失去了工作。为了家庭的长远发展,小燕子选择放弃家人的陪伴和家庭的温暖,来到金山谋生。来到金山后,小燕子与丈夫开了一家大商店并拥有了豪华的大房子,但是由于1929年经济危机的影响,家道中落,食不果腹,生活非常艰难。为了养活家人,第三代燕子(小燕子的外孙女)小小燕(Young Swallow)选择放弃自己的小提琴梦想,跟随其外婆学习缝纫技术。1962年,当在美国长大的罗西(Rosie)面对职业选择时,罗西不愿意为了家庭的经济稳定听从母亲小小燕的意见选择一份稳定的工作,而是坚持自己的设计师梦想。罗西的这一行为使其母亲非常震惊。因为对于从小接受牛郎织女故事熏陶的小小燕来说,家庭的利益是最重要的,牺牲自我利益以维护家庭利益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即使为此失去所爱也在所不惜。但是对于从小接受美国个人主义价值观影响的罗西来说,排在第一位的是个人梦想而不是家庭利益。所以,罗西对梦想的坚持以及小燕子自己被迫放弃小提琴梦想的痛苦,使小小燕开始反思上几代织女为了保全家庭而不断自我牺牲的命运。经过思考,小小燕明白了上几代织女牺牲自我的目的是为了让家人过得更好,但是她们的自我牺牲只是保全了家人但是并不能给家人带来快乐。于是,小小燕决定做出改变,支持女儿罗西追求设计师梦想,希望通过罗西个人梦想的实现来完成家族的第二目标,即让家人快乐。小小燕想办法将其女儿的服装设计图纸交给著名的设计师,并给其女儿争取到了跟随该设计师学习的机会。为了让罗西更好地追求其服装设计师梦想,小小燕外出工作且独自承担起全部家务。2011年,罗西实现了其服装设计师的梦想,创办了自己的公司,成为了创业先锋。罗西的妹妹、女儿等几乎整个家族的人都在该公司上班,且第一代“燕子”的后代也找到了她们,实现了家族团圆。这个家族不仅解决经济危机而且获得了快乐。这说明牺牲个人利益能给家族带来经济利益但却失去了快乐。只有努力实现个人的梦想才能让家族变得强大又快乐。

由于中华传统文化的影响,这个家族的“织女们”普遍有一种家庭本位观。为了家庭的利益,她们选择牺牲自我。她们的这种自我牺牲行为虽然解决了家庭经济危机,但是也让这个家庭失去了快乐。不过,最终这个家族还是过上了平安快乐的幸福生活。而实现这一家族梦想的人正是这个家族中生长于美国并受美国思想影响的第七代织女罗西,她不再一味地牺牲自我而是坚持个人主义价值观,努力实现自己的梦想。这说明只有努力实现个人梦想,追求个人价值,家族才能强大和快乐起来。这似乎反映了叶祥添对个人主义价值观的肯定以及对中国传统的家庭本位观的否定。但实际上,在叶祥添笔下个人梦想的实现最终还是要回归到家庭中。正是上几代人的努力和牺牲奠定了罗西实现梦想的基础,同时罗西梦想的实现让这个家族变得强大且快乐。由此可见,在叶祥添的心目中,中国传统的家庭本位观中强调家庭的重要性这一点是可取的,但一味地牺牲自我以成全家庭利益的做法却是错误的。如果将中国传统的家庭本位观与美国特色的个人价值观相结合,以家庭为基础,努力追求个人梦想,同时回归家庭,个人的梦想将更容易实现,家族将变得更快乐、更强大。这反映了叶祥添相信中美文化融合有利于促进华裔更好发展。尽管有些中华传统文化在美国环境中已不适用,但是优秀的中华传统文化仍是华裔的精神力量,有助于他们更好地发展。对于华裔而言,在美国环境下完全按照中国文化的指引生活是不可能的,但是华裔也不能完全丢弃中国文化,放弃中华优秀文化的积极作用,甚至抹去其族裔特征。华裔应当积极促进中美文化的交流与融合、做到博采众长。同时中华文化也应与时俱进,随着社会的发展或环境的变化,不断调整、完善其内涵,在走出去的过程中,要保持自身特色,同时还要积极与当地文化相结合,以便更好地被异国异族文化所接纳。

四、结语

有学者指出:“(形象的)投射性指主体欲望的投射,也就是说,作家在塑造异国形象时,会有意无意地把自我形象投射到异国形象上”。因此,通过分析异国形象可以了解作家的自我形象,反观作家的主体欲望。叶祥添在其金山系列小说中运用了许多中华传统文化元素,讲述了一群以中华传统文化为行为准则或精神力量的华人在中国及美国的经历,但是华人的这些经历实际上是华裔艰难地适应美国生活,努力追逐梦想的经历的写照。叶祥添笔下华人的形象反映的是以其为代表的华裔的价值观,是华裔形象的映射,而这个形象是华裔作家的“自塑”形象而非远在异乡的中国人的真实形象。不同华裔作家笔下各异的中国形象反映了他们各自的文化观。巴柔认为人们对待文化交流的基本态度主要有三种——狂热、憎恶及亲善。亲善的态度主要表现为“异国现实被看成、被认为是正面的,它纳入了注视者文化,而后者也被视为是正面的,且是对被注视者文化的补充”。在金山系列小说中,叶祥添既没有狂热地赞扬美国本土文化,也没有过度地贬低中国文化。而是秉持“亲善”的态度,这是“唯一能真正实现双向交流的态度”。在叶祥添的心目中,中美文化融合形成的“第三种文化”才是最有利于华裔发展的文化。这种态度表达了叶祥添希望中美文化能够平等交流、相互学习的心愿。然而,并非所有的华裔作家都能以亲善的态度对待中美文化,且其中存在丑化中华文化的“憎恶”态度。由于华裔作家的文学作品容易被当作纪实作品来看待,所以美国人容易将华裔作品中的中国形象同现实生活中的中国形象相混淆。华人的负面形象仍阻碍着中国与美国的交流,华裔作家实现中美平等交流、和谐相处的理想仍任重而道远。吴冰认为,负责任的华裔作家在对中华文化元素再创作的过程中,“需要考虑‘无知’的普通美国读者,同时最好能加强学习、研究中国文化”。若美国华裔作家在书写中国文化的过程中能持“亲善”的态度,两种文化之间平等交流的愿望将更容易实现。

①⑧ 刘洪涛:《对比较文学形象学的几点思考》,《北京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9年第3期。

②[法]巴柔·达尼埃尔-亨利:《形象》,孟华主编:《比较文学形象学》,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156页,第157页,第157页。

③ [德]胡戈·狄泽林克:《比较文学形象学》,方维规译,《中国比较文学》2007年第3期。

④ 冯梦龙:《警世通言》,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248-265页。

⑤ 《蛇之子》讲述了1948年,由于清政府的腐败统治以及严峻的旱灾导致人民开始到金山寻找出路的经历。

⑥⑦ Laurence Yep, The Serpent’s Children. New York:
Harper Collins Publishers, 1996, p.17, p.272.

⑨Laurence Yep, The Lost Garden, New York:
Simon & Schuster Children’s Publishing Division, 1991, p.41, p.38.

⑩“斜眼(slanted eyes)”是一个具有种族歧视色彩的词语,用于描述亚洲人狭长的眼睛,嘲弄亚洲人的眼睛是斜的。

Laurence Yep, Dragon’s Gate. New York:
HarperCollins Publishers,1993, p.49, p.49, p.319.

《龍门》讲述了华人劳工在美国修建跨州铁路的经历。

《背叛者》讲述了华人劳工在美国挖矿的经历,描述了怀明俄州“屠华惨案”。

Laurence Yep, The Traitor. New York:
Harper Collins Publishers, 2003, p.60.

Laurence Yep, Dragons of Silk. New York:
Harper Collins Publishers, 2011, p.60.

《丝之龙》以丝绸为线讲述了广东台山一个家族七代人(尤其是女性)由中国到美国的奋斗经历。

張志彪:《比较文学形象学理论与实践:以中国文学中的日本形象为例》,民族出版社2007年版,第26页。

巴柔·达尼埃尔-亨利:《形象》孟华主编:《比较文学形象学》,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176页,第176页。

吴冰:《关于华裔美国文学研究的思考》,《外国文学评论》2008年第2期。

(责任编辑:黄洁玲)

A Rewriting of Chinese Folklore by Laurence Yep

Xie Fengjiao and Li Xinde

Abstract:
In his Golden Mountain Chronicles Series by Laurence Yep, a Chinese American writer, a story is told of how the Chinese, represented by two families from Guangdong province, migrated from China to America, over a period of time from 1835 to 2011, with a span of more than a century. An analysis, by way of comparative literary imagology, of the Chinese folklores in the Series shows that Yep has, to varying degrees, rewritten such legends as ‘The Legend of a White Snake,’ ‘The Legend of a Carp that Leaps over the Dragon Gate,’ and ‘The Story of the Cowherd and the Weaver Girl,’ creating images of Chinese who fought bravely, pursued their dreams persistently, focused on their family interest as the centre and played the active role of cultural communicator by telling of their status as outsiders, the humiliating history of Chinese workers and the process of difficult adaptation as part of their migration history, reality and desire, and, in the process, turned the Chinese folklore into a source of power and a curing medication for the Chinese overseas, thus giving contemporary vitality to traditional Chinese culture in an alien environment. Yep’s friendly attitude towards Chinese culture made it possible for him to become an ambassador between Chinese and American cultures as the rewriting of the Chinese folklore provides the transmission of traditional Chinese culture overseas with an important enlightenment.

Keywords:
Chinese American literature, Laurence Yep, traditional Chinese folklore, comparative literary imagolog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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